趙瑾煜的手在水盆里頓了一下，但是他沒有回頭看杜清婉，只冷聲問道：
“你去那里干什么？”
“也沒什么事，就是好奇，想跟著童大哥過去看個新鮮。”
杜清婉聲音平靜，內心里卻十分忐忑，如果趙瑾煜不答應，這事她還真的是沒有別的辦法。
趙瑾煜半天沒有說話，凈完手臉就轉身出了帳子。
杜清婉在心里嘆了口氣，然而也并沒有別的辦法，以至于她整個白天都是在忐忑中度過的。
趙瑾煜一整天都沒回來，天黑了下來后，洛風和洛雨給杜清婉送了晚膳進來，竟然全都是清甜軟糯的江南吃食。
杜清婉和以往一樣，平靜地給洛風和洛雨說了句“多謝”就起身去凈手。
躬身站著的洛風和洛雨對視了一眼，又猶豫了一陣后，兩個人忽然走到杜清婉身邊跪了下來。
杜清婉心中了然，退后了兩步避開了洛風和洛雨的大禮，然后平靜地對洛風和洛雨說：
“我知道你們對將軍的忠心，你們放心，戰事完畢后我若還活著，自會抽身遠去，絕不踏進京城一步。我若是死了，你們自然也就不用再擔心我會連累趙將軍。”
洛風和洛雨愣住，看著杜清婉平靜地坐到桌前開始吃飯，兩個人最終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默默地退了出去。
趙瑾煜披著一身雪花回到帳中時已經亥時末了，躺在地鋪上的杜清婉被驚醒，卻連眼睛都沒睜開，依然一動不動地躺著。
依稀可以聽到趙瑾煜走到自己身邊站了一會兒，接著又走進了后帳，洗漱的水聲斷斷續續，杜清婉翻了個身，把臉深深地埋進了錦被中。
片刻之后，男子沉重有力的腳步又走到了杜清婉的地鋪旁邊。杜清婉身體一僵，馬上在錦被下握緊了袖子里的匕首。
趙瑾煜就這樣安靜地站了一刻多鐘，忽然彎下腰把杜清婉連同錦被一塊兒抱了起來。
趙瑾煜的呼吸聲很低卻又很近，杜清婉能感覺到有溫熱的氣息滑過她的耳朵和面頰，她神色不變，錦被中握著匕首的手卻在微微顫抖，她心里很清楚，只要趙瑾煜想對她用強，即使她用匕首突然襲擊，也絕不是赤手空拳的趙瑾煜的對手。
然而，趙瑾煜只是把杜清婉放到了床上，又替她加了件虎皮褥子，就抱著自己的被子去地鋪睡了。
帳子里的燭火熄滅，杜清婉眼角微濕，來到這個陌生世界幾個月了，艱辛有過，傷心也有過，可只有在這一刻，杜清婉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是會害怕的。
帳子外面細雪紛飛，趙瑾煜翻了個身默默地看著床上一動不動的杜清婉。他見過太多的女人，端莊冷漠的母親，溫和慈祥的皇后娘娘，性子乖戾的堂妹，還有賢淑溫柔的大嫂，可他看不懂這些女人，不知道她們的那一面才是真的。只有杜清婉，讓他在雪地里見到的第一眼起就覺得心疼。
即便杜清婉坦率地告訴了他自己的真實身份，趙瑾煜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他想不明白一個女子為何會選擇這樣一條路，就算是為了替父親洗清冤屈，杜清婉的勇氣依然令趙瑾煜驚訝不已。
趙瑾煜以前所認識的女人，她們想要什么都是通過夫君或者家族獲得，她們一輩子生活在后宅，卻能殺人于無形，甚至左右家族和朝堂。
所以，趙瑾煜不能完全理解杜清婉的大膽，可他不能不承認他心疼甚至有些佩服這個沉默寡言的女人，雖然杜清婉的冷淡疏離也常常讓他莫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