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祗婆身為樂工,也是其中一個,只是說上去他那第一樂師的名號好聽一些而已。
以色侍君王,由來不長久。歲月不會靜止,時光不會逆流,他也會從一個貌美風流的少年郎變成一個鬢邊發白,皺紋滿臉的佝僂老漢。帝王的恩寵從來不會一直停留在一個人身上,無論是男是女。
蘇祗婆于慕容縉來說是特別的,他是慕容縉生命中的一抹帶著青色的光,是看遍繁華與金銀還有生與死血和淚的那雙眼睛的救贖。他想要為蘇祗婆筑起一座高樓,將他珍藏在自己的羽翼里。
只是一只學會了翱翔的雛鷹,又怎會甘愿歸集于這金碧輝煌的囚籠之中呢。蘇祗婆最后的就是自己從城樓上跳下去,留給慕容縉的最后一面,是自己決絕無情的一面,他還摔壞了這把焦尾琴。
慕容縉愛他勝過愛自己,勝過這個江山,勝過自己的皇位。
他死,他也活不長久。
直到成為了焦尾琴中的琴靈,蘇祗婆才知道一些生前一直不曉得的真相。筑高樓不是為了拴住他,是因為他說過自己想家了,想眺望遙遠的龜茲。他逃跑的那一夜,是叛亂者密謀已久的長夜。
他在冪冪之中成為了反叛者的東風,是一把隨時都能反過來射慕容縉一箭的那張弓。
阿史那女英的皇后之位在事敗以后,仍然保留著,但卻被慕容縉下旨今后歷代慕容氏帝王不得為阿史那女英添補謚號。阿史那皇后生前是皇后,死后也是皇后,養子繼位登基了她還是皇后。
嫉妒會讓人變丑,女人會變丑男人也會變丑。慕容縉不知道蘇祗婆真心愛誰,當他看見蘇祗婆為了逃離自己逃離這座上林苑,不惜跳下城墻的時候,誤以為阿史那女英才是蘇祗婆的摯愛。
阿史那女英從前在草原上,是喜歡過蘇祗婆的,后來成為了大燕的皇后,她愛上了至高無上的權力。開始貪戀著慕容縉的懷抱與他的溫柔,開始嫉妒每一個和慕容縉關系親近的人,包括蘇祗婆。
蘇祗婆的尸身被慕容縉用冰棺塵封,后來慕容縉駕崩,帝陵主墓室里另一個陪葬的棺槨位置,被人秘密放上了蘇祗婆的棺槨。有人將他的尸身從棺槨里起駕,放到了慕容縉的棺槨中合衾。
他的琴聲里深藏著愛與悔恨,但他不知道自己的尸身如今身在何處,與我說起自己死后的故事時,也沒有提到自己的尸身半個字。我被冊封為皇太女的那日,去過皇陵,祭拜先祖。
皇陵之中,太宗皇帝的墓志銘旁有一塊無名的黑色石碑,上面刻畫了許多隨葬到帝陵中的大臣們的名字。其中就有蘇祗婆的名字,用龜茲國的文字小心翼翼地,珍藏在一片字體不同的名字里。
“往事不可諫,來者猶可追。”蘇祗婆與我一樣都是為情而作繭自縛的膽小鬼,魏崢死了,我也不能光明正大的以太女夫之禮下葬入殮。只因為我如今還只是儲君,不是這大燕朝真正的天子!
蘇祗婆只是朝我微笑著抿唇不語,他在用自己的琴聲向我訴說自己的心事,他也在思念亡人。
“叩叩”兩聲門響,蘇祗婆的身影瞬息間消失不見,我將焦尾琴挪回自己面前來,“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