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到涼亭那突然變大了,如同火紅的巖漿,熏烤著樹葉。
樹葉翻出背面,佝僂起來,和果子一般的大小了。
小鳥有些熱了,下頜呼噠呼噠急喘。
它躲進了涼亭里,落在梁上,像是更想細瞧老奶奶的。
其他的鳥兒見了叫得更歡,跳躍在陽光里,不知道是在討論什么,還是在擔心什么。
小蟲子被這些歡歌燕舞嚇得緊貼在一條縫隙里,拉直了身材,它苗條了。
老奶奶睜開眼睛,眼前出現了剛才穿唐裝女人的臉。
那張臉她是記得的,就因為長得平淡無奇她才記得。
李先生只有在身邊的女人樣貌平庸時才敢帶回來,這是家里這么多年無聲無形產生的一個規矩。
她記起李先生每次衣裝得體回來時,都趕忙的去衛生間,脫了白凈的襯衫,換上家居服,然后到臥室里和她打招呼。
她會露出最美的笑臉,等李先生給她換洗好,穿上干爽的衣服,抱起來放到輪椅上。
然后她就會看李先生把這些臟衣服送到衛生間,變成一件又一件干凈的帶有香味的衣服了。
那些衣服里也有李先生的,在陽臺那里晾曬到一起,衣衣相依。
從窗外就能看到她家生活間里衣服,鮮亮白凈,怎么看都是個有著溫和氣氛的家庭。
她是一個不能走路的病人,李先生是一家律師事務所的總監。
他們是大學同學,是被大家看好的門當戶對的郎才女貌佳偶。
一切都和書上寫的一樣,太過于炫耀的東西,都會被泡沫覆蓋。
人性改變基因,錢能改變人性。
當然,人也會因為自身的欠缺讓錢改變基因。
他們結婚幾年里一直沒有孩子,兩個人找人去了醫院。
李先生被查出來不能生育,她也因為不知名的病因留在家里。
圈子里有些人就花花草草的開始了,一時間他們的郎才女貌就變了。
越是有文化的人,越會編故事,都是鼻子眼睛的一起,然后沒有一個臟字。
文化掛上了緋聞,就好比烽火臺上狼煙一樣,百里百里的加急送出去。
李先生是一個十分俊朗的人,再加上他的工作需要西裝革履,這些更能顯出他身份的高貴,樣貌的出眾。
因為妻子不在身邊了,他身邊就總會有些女人暗送些風味,有羊膻味,有蛇腥味,還有狐貍的騷味。
他在外人眼里越來越精神抖擻,讓不知情的人咋一看還以為家里的嬌妻給滋潤的。
她知道,李先生內心有多痛苦,她知道,李先生多想讓她成為一個母親。
李先生的愛是真的,不摻假的純潔。
只有她知道李先生從未在外面有過僭越,但是還是會有風言風語傳到她的耳朵里。
她更彷徨,想要再去事務所工作,想要和他一起上班下班,一起對付那些流言蜚語。
而李先生把她摟在懷里,用最真誠的溫暖告訴她,若不嫌棄他,在美的世界也不過是曇花一現,只要她在,他的世界就是她。
這些話聽在她的耳朵里,更是挖心戳肝。
他們早就準備好了嬰兒房,也早就預約了高端的產房,還有高級的月嫂。
一切都在掌控中,偏偏一切的掌控都是一場早夭的宮外孕。
父親告訴她,李先生不能生育不是絕對的,可是她的身體也是因為太虛弱,也需要在家養身體。
她就聽了父親的話,想要在家養好身體,等待一個更好的時機。
父親再三的告訴她,李先生的病先不要說,等她好些了,再說也不遲。
律師事務所的老板是她的父親,也是整個律師界的大佬,一呼百應的資深人物。
這個秘密一直到一個春光明媚的夏天,李先生得了急性闌尾炎,被幾個好友送到醫院。
她聽說后因為著急,沖出家門時沒有看清路口的車輛,被一輛正常行駛的車剮蹭了。
而此時,李先生因為是臨時被送進了一個三甲醫院,沒有她父親人脈關系的醫院。
這個醫院里有一個醫生是李先生的同學,做心理康復的。
一切都像被安排好的劇本,時間到了,演員就位,攝影師站在高處開始對焦。
滿臉橫肉的導演和男一號說:“你有病,但是要演出來你很健康,因為你當初娶的女人家世太強,只有這樣,你才不會被淘汰,你想想,你若被扔出去,家里的人與大街上那些流浪狗有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