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孩一人嘬一支冰棍,邊曬太陽,邊看風景。我只有饞的份,連喝口水都得在車里偷偷解決。
“想起了小時候的事,說了你也不懂的。”
“你又不說給我聽,就篤定我不懂了?”
“所謂‘代溝’至多是三代人之間的差距,你我已經不止三代了。200多年前的生活你體會不到的。”
“又給我裝老成,實際也不比我大幾歲。”
我笑笑不說話。
一輛黑色轎車駛進休息站,車主剛從車里出來,隨后就是一輛交警巡邏車停在旁邊。
車主很緊張。
交警與她交談了一會,她極不情愿地掏出駕駛證。警察先是對證件掃描,然后連同一張單子交還車主。
厲嬋解釋:“她駕駛證被吊銷了。”
我:“你怎么看出來的?”
“這么不痛快,十有八九是了。”
“那她不是連車都啟動不了。”
“那還用說。”
時代在進步,載具也有改變。現今駕駛證已不僅是用來證明個人可以合法上路,同時也是啟動的鑰匙之一。唯有證件照和駕駛員掃描對比一致才能開車。而且駕照吊銷三年內不得再考,第二次所得證件也只有10分,第三次只有8分,至多考三次。
厲嬋從官方app上查到了懲罰記錄:“本就扣了6分,剛剛又因為高速路違規停車再扣6分。”
“這不搞嘛,高速路上犯事。嘖!看來200年過去你們也沒進步多少。”
這話顯然讓她聽了極為不爽:“您一個沒考過駕照的也批評起我們來了?”
“我就是看透了才沒去考。”
“講講唄。”
“多說無益,快吃吧,早點上路。”
早上8點出發,11點半終到。路過村里公墓的時候我讓厲嬋停車。
我說:“給我一會時間。”
“行。”
應該是最里邊才對……
我挨個看過去,最后終于找到那塊墓碑。冰涼黑色的碑石上雕刻了兩個人名,我最熟悉的兩個人。
“爸媽,兒子回來了。”
只說了這一句,因為我明白他們不可能聽到我說話。眼里甚至連一滴淚也沒有,因為心里空蕩蕩的,沒有悲情就流不出淚。
“我回來看看,你們好好睡,我先走了。”
回到車內指示厲嬋往家的方向行駛。因為架設高鐵的緣故,老家的原地址已經被基座占據。從高架下經過的時候我指著那塊地說到:“那里就是我的家,家后面是竹林,老媽每年開春都得忙著鏟冒尖的竹筍,甚至鏟了一根嫩竹筍配咸肉炒了用來下粥,但是長出來的竹筍根本嚼不動。
后來竹子不值錢就全砍了,換種別的樹。
現在全沒了。”
她們跟我一起下車,向東面走。隨我找最后一處地方。
靠近東面大道有一塊地,以前分地的時候歸到我家名下,老房要拆遷,老媽就在這安了一個集裝箱房,以供奶奶安度晚年。她老人家始終不適應城市生活。
集裝箱還在,卻也只剩四角的底座連著一小塊墻。底座中間被鐵銹腐蝕殆盡,唯有兩棵樹長得很高,不知道是不是自然生的。
“還有別處要去看看嗎?”
“不用,這里是最后的地方了。”
風過樹林,葉聲沙沙。斑駁的光自從樹葉縫隙投射在地面上,光影隨風而動。伴著幾聲鳥鳴,一切似乎在回溯。
厲嬋:“這兒還是沒怎么變。”
“是么。”
“嗯。”
“那這里就不再值得我留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