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參將不知是不是感覺到宣霽來了,咳嗽了一聲微微轉醒。
見江參將掙扎著要起來,隨元良急忙上前攙扶,宣霽也虛扶了一把。
“將軍,”江參將掙扎著坐直身子,內心不免有些愧疚。
見宣霽的面色,雖然情緒不顯,但江參將知道宣霽如今心情不好,眼里又壓了東西,想必是軍營的事令將軍費心勞神了。
“隨參領,去給參將端點清淡吃食,”宣霽找到一處太師椅,流露出些許疲憊。
隨元良知道宣霽有話跟江參將說,沒多加遲疑,看了一眼姜齋,率先走了出去。
姜齋知道自己須得寸步不離隨元良。察覺到隨元良的示意,整理好桌案上的東西,輕輕施禮走了出去。
宣霽的視線在她身上打量,她已經不陌生,但這次眼神里好像多了些什么?
魯太醫見狀,也低垂著頭暗暗退了出去,但沒走太遠。
營帳里只剩宣霽和江參將,宣霽走到簾窗前,沒有開口。
江參將斟酌許久,小心開口,“將軍,是軍營的事讓您煩心了?”
宣霽半晌沒有開口,淡淡的靜默就在營帳里流動,江參將垂眸,心里已經有了幾分思量。
宣霽閉上眼,腦海里不免回想方才場景。
那傷兵還活著,穿著深紅粘濕的鱗甲,一口一口喘著氣,箭頭就跟著他的呼吸在清瘦肋骨上起伏,可是沒有人敢動手,甚至因為沒有人敢在沒那藥的情況下取箭頭,
宣霽最后發怒了,發了狠話,有一個郎中顫顫巍巍上前,只能生拔,機率不到兩成。
傷兵聽此,僵硬著面孔笑了笑,“將軍,不用了,這傷我知道,十拔也……是九死,最后那一個也是苦……苦熬過去了最后也逃不過……”
隨著一字一句地吐出,傷兵嘴里不停溢出鮮紅的血沫子,”我想……留點時間想想媳婦閨女,太久沒見了……”傷兵哆嗦著,感受到血液與身體溫度的流失。
這樣的事已經發生不止一例,如今蠻子弓弩又狠又毒,殺傷力極強,凡是中箭者大多是等死,因為沒人敢拔,拔了也無用……
常寧憋著淚,這個傷兵是跟他住同一個營帳的老兵,平時喜歡逗弄他,每次在關鍵時刻卻很照顧他。
這是老戎在焰麟軍最后一年了,家里媳婦閨女每天都在家里數著日子等他,給他寄了新衣服,老戎媳婦一針一線做的,沒事就拿出來晾,更不讓兄弟們碰。想著他閨女現如今出落成啥樣了,還記不記得常年在外的父親……
“將軍,我知違反軍律,您如何處置,屬下絕無怨言,”常寧重重跪到宣霽跟前,眼眶通紅,“讓那個小姑娘試試吧,她救活過我,那藥我也試過,”
常寧回頭看了一眼老戎,“這都幾天過去了,除了傷口發癢,身體沒察覺異樣,有副作用還可往后慢慢調,還望您一試!”常寧跪倒磕頭。
宣霽還沒回答,傷兵突然大聲嗚咽,常寧急急撲到塌邊,手心捂著傷口,感受心跳在中間輕弱,最后歸于平靜。
耳邊似乎還傳來小兵的詢問懇求和最后的嗚咽聲。
“載叔,近日軍營傷亡實在慘痛了些。”宣霽聲線平淡,但細聽會聽到幾分心疼黯然
“將軍,戰場刀劍無眼,死傷是難免的,您已經使死傷大大減少了。”江參將知道對于宣霽來說,焰麟軍不僅僅只是一只軍隊,更是他內心歉疚贖罪的一個寄托、一種方式。
這話不假,宣霽很有將帥才能,自從他接受軍營,從不拿將士的命做無謂冒險,不僅提高傷亡將士的撫恤金,還求著圣旨在這邊陲建立一座“太醫院”
江參將說完,營帳里又是一陣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