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明殿內炭火燒的極旺,杜皇后穿著厚厚的裘衣擁坐在圈椅內,女官握著她一把烏黑的長發輕輕的梳著,蘸了發油梳上高髻帶上白玉花冠,又將鬢角碎發全都梳攏上去。
杜皇后精神似不怎么好,半瞌著眼一手支頤,口中懶懶問道:“杜常榮到瀘州了?”
“昨日晚上到的瀘州。”
杜皇后哼了聲:“真是沒用,杜家竟有這樣的女兒。”
女官不敢附議,皇后精神不濟,脾氣也不大好。
過了會杜皇后起身進了里躺下歇息,兩個女使上前布置熏香,暖爐,一應的準備好,放下帳幔無聲的退了出去。
杜皇后靜靜的躺在床上,這一覺睡的半夢半醒,朦朧中似乎看到長子朝她走來,口中喚著母后,母后。
杜皇后心中有些迷糊,記得兒子是死了的,怎么會在這里。
她看到宋顯站在湖邊,湖面水霧彌漫,宋顯捂著心口,母后我這里好疼啊。
杜皇后才要上前,腳下一空,睜開了眼。
原來是夢。
夢中兒子呼喚自己的聲音似乎還在,杜皇后意識有些混沌,她思念兒子,自宋顯死后,沒有哪一日不在思念長子,眼睛閉上就是宋顯在跟前的情形,從小到大,呱呱落地那一刻,直至長大成人,冊封為儲君,這樁樁件件的事情,總是腦子里盤繞,到死也忘不了。
杜皇后發出一聲沉痛的嘆息,撩開帳子正欲喚人進來,以往這時,屋里的女使是守著的,床上但凡有點動靜,就會有人過來伺候。
今日這些女使都在外面,她醒了這么一會也不見人進來,杜皇后有些生氣,下了床正要出聲,掌心里一涼,不曉得按在什么東西上面,冰涼圓溜。
她抬起手,案桌上紫檀的串珠靜靜的躺在那里,下端一截褐紅的穗子,珠子盤摩的光溜水滑,穗子有些舊了,可見它的主人時常戴著它。
杜皇后盯著那串紫檀珠子,眼睛越睜越大,猛地一聲尖叫。
女使們在廊下正閑著小聲說話,聽得屋里這聲驚叫,忙魚貫進去。
杜皇后指著那珠串怒不可抑:“這東西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這是文敬太子生前從不離身的紫檀手串。
殺人誅心。
太子這一手布置的微妙,鳳儀女官面色不變上前跪下,流著淚道:“娘娘,您忘了,這是您自個放在這的。”
杜皇后眼中現出一點怔忪來,她似乎不記得有這樣一件事,楞了一會反問道:“我自己放的?”
女官點頭肯定的道:“是娘娘自己放在這的。”
杜皇后皺眉轉身坐下,又看了幾眼那手串,透過那手串就好像看到了長子一般,越想越是心痛,頭里面也不舒服,她皺著眉道:“太子這會在做什么?”
女官道:“太子在陛下宮中聽諸臣工議事。”
皇后呵的聲:“議事,議事,整日里議事,能議出個什么東西出來,就是不想到我這宮中來的說辭罷了!”
皇后對陛下多有不滿,皇后發起牢騷來,仁明殿內安靜無聲,無人敢插話,待皇后將這一通牢騷發完,鳳儀女官才低低勸解了幾句,杜皇后不大愛聽這些。
“他留著太子做什么?是怕太子跟我過于親近?我雖不是他的生母,太子自小也是養在我的名下的!”
“是呢,娘娘說的是,我這就去喊太子殿下過來。”
宋承剛從出垂拱側殿出來,臉色嚴峻,父皇在內殿大發雷霆,梁志高駐扎大同多年,這次不知怎么了,帶著三萬人竟不敵韃靼千余人的隊伍,戰敗而歸,死傷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