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若塵醒來,卻見到那女子已經將早膳擺好了一桌。
或許那女子已經知道了,她們的日子雖然不清貧,但也不算富庶,所以,盡廚房的食材,也盡力做了一桌略微豐盛營養的早膳。
散發著蓮子清香的蓮子白粥,一份碧綠的小白菜,兩三份醬菜,還有一疊金黃色的南瓜雞蛋糕,她低眉順眼立于一旁,雖然溫順,腰身依然立得筆直。尤其那一雙手,干凈整潔,指甲修剪整齊,這是大戶人家才能培養出的下人的標志之一。
穿著的,是小煙給她拿來的衣裳,一件煙柳色的連裙,腰身松松束了一青碧色的絲帶,因為消瘦,倒襯的身姿秀美,只是臉容還有一絲病色。
她還在那銅色琉璃壺里,燃了一點玫瑰露熏香,房間里飄蕩著一縷微微的香氣。
就算是在侯府,隨身伺候主子們的大丫鬟,也沒有她如此得體又內斂的氣派。
雖然,看得出來,她眉目里有些淡淡的憂傷,畢竟女兒還下落不明,卻能控制脾氣,營造出一派祥和之氣,實屬不易。田氏也算是小家碧玉的家庭出身,一眼就看出此女子有一番來歷。
飯畢,田氏使了個眼色,若塵讓弟弟和妹妹還有小煙退下,自己陪在母親身邊,母親詢問那女子:“你可有名字,身子是否有病,原主家是哪里,須得一一說明白,我這女兒年歲小,我卻并不糊涂。”
那女子跪下,回稟:“回夫人的話,奴原名青玉,原本是宮中之人……”
她這么一說,若塵和田氏都大大吃了一驚:“你竟然是宮中之人?”田氏焦灼起來,莫不是偷跑出來的,這可是死罪,不禁嗔怪地看了一眼若塵,手心滲透一絲微微的冷汗,不由得握緊了深綠色繡梅花錦帕。
“夫人,姑娘,莫要擔心,奴是宮中錦貴人身邊的宮女,錦貴人見奴年歲已大,得知奴在宮外有一位青梅竹馬的表兄,就恩賜了奴出宮,還賞了豐厚的銀兩。”青玉娓娓道來,但語氣漸漸低沉,顯然,這些回憶,觸動了她傷心之事。
“出宮以后,我找到我那表兄,殊不知,他并未等我,已經婚配,想來入宮十幾載,讓一個男子等奴,也是奢求,而且,我那文表兄,也已經中了秀才,是有功名之人,我便從了他,成了他的妾室,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生下了女兒豆豆。哪里知道,夫君他沉迷賭博,漸漸輸得一塌糊涂,家業也敗了下來,就打起我嫁妝的主意,與他的原配娘子一起編排了我的一個‘善妒’的罪名,將我與女兒一起賣入債主家抵債,吞了我的嫁妝,奴才流落在此地,焦慮之下,才有些氣息不調之病,并無重病,調養幾日就會好……幸得姑娘的救命之恩,只是,只是我那小女兒,如今下落不明……”她擦擦眼角的淚花,以頭磕地行大禮:“姑娘救命之恩,青玉不敢忘,可是想到我那女兒……”
若塵臉色冷冷地說:“你知你無大病,卻顯得無精打采的,是偽裝的吧!”
田氏一怔,她倒沒有想明白這點。
青玉磕頭說:“是,姑娘聰慧,原本也沒想隱瞞,奴出自宮內,不想流落青樓給錦貴人丟臉,所以就故意裝成病容,這樣的話,也少一些買家。”
若塵心里憐憫,心想都走投無路了還能想辦法盡力掙扎,果然為人正派,于是說:“原來如此,你也是可憐之人,你放心,姑娘答應了你的事情,我自然會替你去尋找,也答應你,橫豎不讓你們母女分離。但我家原也不富裕,你們母女跟了我們,也未必會有清福可享。”
青玉急忙回話:“姑娘,你于奴有救命之恩,待豆豆救回來,從此以后,你就是有大恩大德于我們母女之人,這一世都愿意為姑娘和家人,做牛做馬。”
若塵擺擺手,起身,說:“母親,孩兒這就去尋豆兒,不過豆兒的贖身銀子需要整一百兩,我還差了一點。”
田氏也是善良之人,又取了一些銀兩,將銀子填補到一百兩,囑咐說:“若是為難,可不要勉強。”
“母親放心。女兒自有主意。”她換了一件嫩黃色的織錦雙魚短襖,著一條淺白色的青柳長裙,看上去典雅大方,又活潑可愛,手上戴了一碧綠的玉鐲子,招手,讓若銘也同去,若銘穿了一件淡藍色的交領長裳,腰上系了一條滾藍邊的腰帶,束了一個銀色的荷包,又墜上了白家的玉佩。
無論去哪里,帶著自己的弟弟,總歸好說話。
這才緩緩地說:“青玉姑姑,你年歲長,以后,就主要服侍我的母親,我這便去尋回豆豆,你們在家,可不要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