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聶嗣心里面忽然有些不安。
周彥臉色變了變,似是不想提起。
見此,一直沒說話的閆癸忽然道:“難不成那望氣士已經去祭祀河伯了?”
聞言,聶嗣瞳孔一縮。
這怎么可能,周閏明明告訴他,還有幾天時間。
可是周彥的無聲反應,卻讓聶嗣心涼了半截。
見此,范瓘也明白了目下的情勢,他心中也是篤定了周彥庶女遇害的猜測。
雖然他于天下有著些許名望,可對不聽勸的周氏豪強來說,卻算不上什么。
“夫子既不是來此做客,那恕彥失陪了。”
周彥也不想繼續留下來,談論‘自己害女兒’這種丑事。言罷,一甩袖袍,領著護衛徑自離去。
隨著塢堡大門轟然閉合,塵土漸起。
聶嗣一行人久久無語,各有所思。
袖子垂落,隱藏輕輕顫抖的手掌。一縷清絲飄揚臉側,露出的卻是一張蒼白的俊臉。
他仿佛定在原地一般,望著地面上的枯草,整個人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須臾,范瓘輕嘆,“何其荒謬。”
“彼輩豪強,不事五谷,不識天時,不明事理,可嘆。”閆癸搖了搖頭。
范瓘看著深受打擊的弟子,出聲勸慰,“伯繼,你不必因此自責,予知你已盡力。當日你施救吉年,可見你之善心。此番周氏弱女夭亡,非你之過。丹水之民,多奉河伯司命,此事,非可為也。”
青絲飄落眼簾,聶嗣抬起頭,聲音中有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夫子,以活人為血食,如此河伯鬼神,有何可敬?!”
“愚昧周氏,聽信亂神之言,有何可嘆!”
聞言,一旁的閆癸眉頭霎時間快速挑了一下。
范瓘亦是眼眸微微瞇起,“伯繼,不可胡言。”
拳頭捏的鐵青,聶嗣先是閉上眼,似是在努力壓制什么。須臾后,他睜開雙眸,朝著范瓘拱了拱手,“夫子,弟子身體不適,告辭了。”
范瓘點了點頭,看著聶嗣遠去的背影,眸中不由的閃過一絲擔憂。
在其側,瞇著眼睛的閆癸,緩緩言道:“尚遜,此子所學莫非不是圣賢之論?”
“非也。”
“無利而不信之,恨之,唾之,此等心性......甚是危險啊。”閆癸語氣中帶著些許凝重,“既是聶氏子弟,何故會有此念?”
范瓘輕輕吸口氣,復是一嘆。
“各人自有緣法,伯繼乃是予弟子。予,自會上心。”
閆癸不置可否,“但愿。”
在閆癸看來,這件事錯的是望氣士。可是因為聶嗣的言論,卻變成了錯的是河伯司命,從人錯,變成了神錯。這其中的差距,宛如鴻溝。
從另一種層面上來說,閆癸有理由相信聶嗣不信鬼神。
一個人不信鬼神,那他還信什么?
這種人往小了說是不知所謂,往大了說是離經叛道。
風瑟瑟,塵飛揚。
車中少年露出干澀明眸,靜靜的看著西邊落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