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酆朝的百姓和佃農,其實還是挺幸福的,最起碼手腳勤快些不會被餓死。
實則恰恰相反!
先說佃農自己,他們雖然因為沒有田地,依附聶氏的關系,少了田稅、人頭稅,可問題是他們逃不掉‘賦’!
稅賦雖然是一個詞,可是擱在酆朝需要拆分來看。稅,指的是田稅,上交國家農作物,充盈國庫。簡單而言,全天下都是天子的,百姓種的地,自然也是天子的,那就要交稅,侍奉天子。
可‘賦’不同,俗話說‘稅以足食,賦以足兵’,賦是用作軍資的。就算佃農租種豪奢之家田地,但是戶籍掛在朝廷那兒,那就必須要交賦!
呵,朝廷在征賦上,那可是變著花樣的壓榨。一開始一家交一份,后來按照成年男丁人頭收賦,再后來變成按照人頭收賦,換句話說,無論男女老幼,都要交賦。
到現在,百姓交了田稅,交了各種亂七八糟的賦之后,所剩的余糧,僅夠一家人勉強吃飽,不至于餓死。
你以為結束了?
沒有,稅賦歸稅賦,徭役歸徭役。該壓榨你,還得繼續壓榨。
在這種情況下,除非百姓家中的田地收成還不錯,且一家人勤奮,方才能勉強過日子。
若是遇上個災年,賣兒賣女都是輕的,大多數百姓都是直接賣田,租種豪奢之家的田地。
最起碼,成為佃農,他們還能逃避田稅。
而且,成為佃農之后,為豪奢之家種地,水源不用擔心。耕牛、農具什么的,還有機會租用。
是的,是租用,不是借用。地主不會給佃農無緣無故的愛,一切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
在這層層的剝削之下,百姓勉勉強強能茍延殘喘的活著。
是故,似聶氏這樣的豪奢貴庭,門下佃農沒有過萬,那也有上千之數。
沒有辦法,聶氏自己的田地多,且華陽郡大部分的良田都被聶氏占的干干凈凈,想活下去,那就得租種聶氏土地。
更別說,聶氏自己開辟的私田不知凡幾。
朝廷對這種情況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似聶氏這種豪奢之家,都是地方的納糧大戶。
故而,為了增加朝廷收入,向百姓加重征賦,成為了不可逾越的問題。
在聶嗣看來,這種問題是歷朝歷代都解決不了的,隨著時間推移,這種問題遲早暴露。指責朝廷什么的,完全沒必要,生產力、制度、教育開化等等問題,讓這種事情循環了上千年。
只是,佃農越來越多,算是好事嗎?
聶嗣想到了荊州的那位‘義陽王’,以及上萬流離失所的百姓。
‘看樣子,不遠的將來會有妖孽出現啊。’
“芷蘇,你知道的還挺清楚的啊。”聶嗣笑著道。
芷蘇小臉微紅,低聲解釋道:“奴以往跟在女君身邊服侍,聽女君說起過,便記了下來。”
二人說話間,卻見負責管理此處莊園的趙管事領著一大圈人走了過來。
趙管事來到聶嗣身邊,先是躬身一禮,旋即道:“少君,這幾個小畜生偷入園林,采摘林果,罪不可恕,請少君處罰。”
說著,幾名莊丁將幾個小蘿卜頭拎出來丟在地上。幾個小家伙年紀不大,約莫十二三歲這樣,各個面黃肌瘦,像猴子一樣,穿著粗麻制成的簡陋衣裳,那細胳膊從袖口中伸出來,好似泥鰍從陶碗中探頭一樣。
他們嘴上、身上,皆是星星點點的烏紫之色。
“你們動手了?”聶嗣不經意的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