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朝嘉德五年四月初三,帝臨北邙,狩于首陽山,隨行衛尉府衙兵卒三千、光祿勛府衙兵卒兩千、執金吾兵卒三千,南北兩軍步騎三萬、三公九卿以及在京四品以上將軍、朝官紛紛隨駕。
長長的隊伍將官道填滿,各色軍旗于空中飄揚,迎風獵獵招展,習聲斗斗,馬兒打著響鼻,邁著蹄子踩踏大地,場面恢弘而肅穆。天子車駕居中,兩旁盡為執金吾護衛。
姒泓面色并不怎么好看,因為這一次狩獵并非出自他的本意,乃是大司徒鄧亥和中書監令柳齊作主,他是被脅迫而來。在他身旁護衛的執金吾郎將,便是鄧亥之子鄧述。這讓天子有一種被監視,被控制的煩躁感。
在天子身側,入宮不久的藺潯潯則是低眉順眼的侍弄著酒器。她已被天子封為妃子,目前后宮品級最高的妃子。不過,她的臉上并沒有多少喜悅之色,反而有些灰敗。
入宮之前,她曾以為身為帝妃,應該是榮光萬丈,人人俯首低頭,更會獨享天子恩寵,冠絕后宮。入宮之后,她才明白天子的處境。莫說是受人敬仰,就連基本的尊重她也并未感受到多少。
她大抵也是明白的,天子雖然是天子,可只是名義上的天子。若是如此倒也罷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并不在乎。只是她沒想到,天子的恩寵并非真正意義上的恩寵。
入宮月余,天子雖常常臨幸于她,只是每次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走,似乎只是為了完成任務。后來她才知道,天子需要她生下皇子。
在龐大的隊伍后方,聶嗣騎著馬,欒冗和崇侯翊騎著馬護衛左右。自從他推演出兮月樓的事情以后,整個人神經繃的很緊。這一次春獵,為安全計,聶嗣走關系,將欒冗和崇侯翊編入光祿勛府衙的兵卒隊伍,專門跟在他身邊。
“少君,上次咱們在首陽山見到不少麋鹿,這次應該能獵個痛快吧。”欒冗興致勃勃的說著。
在進雒陽以前,聶嗣帶著欒冗和崇侯翊曾在首陽山游玩過,當時見到不少獵物。因為沒有準備的關系,當時他們并未行獵,這一次卻是一個好機會。
“那是自然,只要你愿意。”聶嗣笑著說。
便在此時,一騎忽至。
“伯繼。”藺瑯抱拳打招呼。
聶嗣抱拳還禮,“仲柔怎么來我這兒了,你不是陪伴在天子駕前么?”
因為藺氏雙壁都是太學子弟的緣故,常常出入東觀宮,所以聶嗣不僅和藺珀認識,同樣也和藺瑯熟識。
自從天子娶藺氏淑女以后,藺氏雙壁出入宮廷的次數越來越多,大有成為天子心腹的摸樣。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藺氏雙壁想要做官反而變得艱難起來。
因為大司徒鄧亥那邊就是一直卡著藺氏兄弟做官文書,留中不發,不給藺氏兄弟安排任何職位。
藺瑯目前的情況不容樂觀,身為太學優異子弟,做官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只是現在因為鄧亥的發難,他們兄弟二人只能繼續留在太學。
“伯繼,我大父想見一見你。”
“見我?”聶嗣搖頭嗤笑,“仲柔啊,你不是不知道,身為人子,當以父為尊。眼下聶氏和藺氏交惡,倘若我去見你大父,你讓我如何向父親交代?”
聞言,藺瑯頓覺尷尬。其實他自己也知道這一趟過來請人難免會遇見困難,只是他沒想到聶嗣拒絕的這么干脆。甚至他都不愿意問一問自己大父的情況,都沒有客氣的說一句‘大司空有請,不勝惶恐’。
當然,他也明白這是為什么。
“伯繼,你我兩家之事,別人看不透,你還看不透么。此事,實非我大父所愿。”他嘆聲解釋,“當時,父親決定之時,我們并不知情,后來發生的事情也超乎預料,我們完全沒有防備。甚至,大父因此病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