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梢上的綠葉悄然落下,葉紋清晰可見。落在藺珀的鞋履上,他抬起頭,看向聶嗣。
“將軍,你打算放過宛縣的叛軍嗎?”
按照現在的情形,他覺得聶嗣很可能會放過宛縣叛軍,讓公叔服率軍南下支援新野。而同時,這也是報復夏陽悌和陰休欺騙他們。
聶嗣看向他,反問:“你覺得我應該怎么做?是這樣裝作不知道,繼續率領麾下的弟兄們拼死戰斗,給夏陽悌和陰休在前線攻打新野爭取時間。還是放過宛縣叛軍?”
現在事實很清楚,夏陽悌和陰休利用了他們。問題是,聶嗣要不要被他們利用,尤其是這種近乎于欺騙的利用。
藺珀低聲道:“我希望將軍能以大局著想。”
聞言,藺瑯臉色一變,連忙低聲提醒:“兄長,你說什么呢!”
“這是你的心里話嗎?伯玉。”聶嗣臉上閃過一絲晦暗。
“是的。”藺珀無所畏懼的看著聶嗣,“我知道夏陽悌他們的做法不妥,可若是這樣能殲滅叛軍,我覺得亦無不可。”
“那我麾下的兩萬兄弟,你忍心看著他們在欺騙中陣亡嗎?”聶嗣問。
“我......不忍心。”藺珀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他希望能借此機會徹底鏟除叛軍,可是他對聶嗣麾下的兩萬將士,亦抱有惻隱之心。他當然不忍心,看著兩萬酆軍陣亡。
見狀,聶嗣心中微微可惜。他十分看重藺氏兄弟的才華,但是很顯然,現在的藺氏兄弟并不是效忠他一個人,而是效忠酆朝。藺瑯稍微懂得變通一點,但是藺珀則不然。
聶嗣能感覺到,藺珀心中對朝廷的眷念,對百姓的良善之心。
欒冗和崇侯翊雖然不太懂少君和藺珀之間的對話,但是他們明顯能感受到,自家少君對藺珀的態度有些變化,他們不動神色的靠近藺氏兄弟,以備不時之需。
“我也不忍心。”聶嗣最終,還是決定再給藺珀一個機會,同樣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伯玉,我可以告訴你,夏陽悌和陰休此去,兇多吉少。”
“為什么?”藺珀不解道:“此時出奇兵偷襲新野,誰能想得到。他們為什么會失敗?”
聶嗣哼笑,分析解釋道:“沒錯,自堵陽失守以后,叛軍的防御陣型徹底被我們破壞,我軍可以在南陽國四處馳騁設伏。甚至,叛軍的兵力也下降到十萬以內,且分布在宛縣和新野兩個地方。按照夏陽悌和陰休的計劃,由我們牽制宛縣的五萬兵馬,他們率軍四萬進攻新野,表面上看好像優勢很大,實則根本不是這樣。”
“我可以告訴你,夏陽悌和陰休的勝機,不在時間,更不在所謂的兵力分布。他們想要贏,只能抓住四個字,出其不意。只有快速南下,在義陽王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迅速攻城,甚至是三兩日之內打下新野,他們的計劃才算成功。”
“可是你要明白,我們圍困堵陽多日,新野那邊不可能收不到消息。且義陽國為義陽王經營多年,民心歸附,一旦在新野爆發攻守城戰爭,數以萬計的義陽國民眾將會成為守城民夫。你說說看,在此情況之下,陰休和夏陽悌能在短時間內攻克新野嗎?”
“而一旦他們久攻不下,宛縣公叔服收到新野遇襲消息,必然會率軍南下,到時候,夏陽悌和陰休的計劃就會全面失敗。”
藺珀是個聰明人,他先前沒有想到這些,只是因為他走入了‘剿滅叛軍’的死胡同之中。現在,聶嗣的一番解釋,讓他瞬間清醒,甚至是毛骨悚然。
“蔡樾等人,為何不勸阻他們?”藺瑯背后已是一身冷汗。
聶嗣嘲諷道:“仲柔,你難道不明白么,率軍攻下義陽國王都這樣的大功勞,誰能置之不理,誰又能輕言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