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南陽舞陰趕往汝南龍泉的官道上,數千人的隊伍正在頂著大雨緩慢而行。天像是漏了個洞似的,瓢盆大雨傾灑。因為南陽水災爆發之故,官道被大水淹沒,這支自新野離開的隊伍只能走舞陰北上進入汝南,再趕往雒陽。
如果可以,聶嗣很想請龐痤,不,應該是大司馬嘗嘗雍州大耳貼子的味道正不正宗。和他抱著同樣想法的還有陰休和夏陽悌,他們三人被朝廷一番封賞,然后調離大軍,前往雒陽復命。
三人都不是小孩,都明白大司馬這是在奪他們兵權。他們三人是明升暗降。龐痤則是明降暗升,率領大軍鎮守義陽,安撫荊州諸郡。
“征西將軍、長門亭侯、櫟陽令,不如手握萬余大軍來的實在和心安。”聶嗣掀開車簾,看著外面黑壓壓的天空,瓢盆大雨,不由得暗自嘀咕。
于他而言,這些虛名雖然也很重要,可是遠沒有手握兵馬來的實在。但是因為之前奪走龐痤兵權之事,引起了大司馬忌憚,他將被調離大軍,前往雒陽做個吉祥物。
他心中的失落大抵是有的,但是要說如何不甘心,痛苦之類,那是不可能的。雖然這些新軍經歷戰火洗禮,已經變成老卒,他也甚為喜愛,可問題是這些終究不是他的兵馬。
大司馬對兵權的把控,讓聶嗣為之警惕。以自己父親和他的關系居然也能被其所忌,可見此人對權力的沉淪。難怪大司馬能在朝中和鄧亥等人對峙多年,有些東西的。
“伯繼。”
一道聲音響起,緊跟著傳來劇烈的咳嗽聲。聶嗣連忙將車簾放下遮住,阻擋外面的冷風吹進來。
“夫子,沒事吧?”他坐過去,攙扶著范瓘。
經過醫工調養,范瓘勉強恢復一些精力,能夠跟著聶嗣遠行。范瓘原本并不想去雒陽那個傷心地,但是丹水橫遭戰禍,生靈涂炭,他已無落腳之地,只能暫時跟著聶嗣。
“還在苦悶朝廷的決定嗎?”范瓘用布巾捂著嘴咳嗽。
聶嗣搖搖頭,道:“弟子沒有,弟子只是覺得荊州百姓尚未安定下來,有些不舍。”睜眼說瞎話,他已經練得爐火純青。
范瓘道:“此次你剿滅義陽國,功勞甚重,奸黨有所忌,實屬理所當然,你要知道。”
“弟子明白。”聶嗣道:“夫子且不要多想,好生將息才是。”
范瓘搖搖頭,言道:“閆癸已死,你讓老夫如何將息。”他一雙眼眸看著聶嗣,似是在等待著聶嗣的回答。
首陽山之變的事情,聶嗣并沒有隱瞞范瓘,而是如實相告。范瓘知曉事情來龍去脈之后,一直沒有再次提起。現在突然提起,讓聶嗣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