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癸雖然不是他所殺,但是閆癸的死卻和他有間接關系,若不是他搬來救兵,首陽山之變,天子說不定真的有機會翻盤。當然,閆癸的死并不是聶嗣不敢面對范瓘的主要原因。根本原因還是因為范瓘是傾向于天子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自己算是違逆天子的一方。用通俗易懂的語言表達,他是個亂臣賊子。當然,不依附,不忠誠于天子的大臣,基本上都是亂臣賊子。
聶嗣心想,在回歸雒陽的這些人里面,在范瓘眼中算是‘忠臣之輩’的,或許只有藺氏兄弟。閆癸的死,或許是夫子的痛。可聶嗣明白,夫子真正想要知道的,其實是自己的立場。
馬車內的空間很大,擺放著一張矮幾,上面放著一只小銅爐,里面飄出來的絲絲香氣,讓聶嗣混沌一時的大腦稍微清醒一些。
“夫子,光祿大夫的事情我很遺憾。當時大司馬有令,葉贏挾持天子造反,弟子也只是聽命行事。且,當時父親深陷囹圄,性命危在旦夕,弟子并未作他想。”
范瓘的眸子閃過一絲失望,輕聲嘆道:“伯繼,雒陽一行,你終究是長大了。”
“不敢,在夫子面前,弟子永遠都是那個長不大的孩子。”緊跟著,聶嗣愧疚道:“夫子先前所贈玉佩,弟子不慎弄壞,還請夫子體諒。”他嘗試著轉移話題。
范瓘搖搖頭,言道:“伯繼,我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心痛。其實我早想在義陽國大牢了此殘生,只可惜為敵所監視,不得自盡以全忠義。現如今一朝脫困,卻見你已變成如此摸樣,真不知該說些什么為好。赤子之心,有之不易。”說到最后,已然變成敦敦教誨。
聶嗣仍舊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只是含糊道:“夫子所言,弟子句句謹記在心。”
見弟子還是在躲避問題,范瓘臉上失望之色愈濃。他很清楚,以聶嗣的聰明,肯定明白自己話中深意。他一味逃避問題,實際上已經告訴自己答案。
“伯繼,究竟發生什么事情,讓你變成現在這般摸樣?”這還是那個在丹水無私救濟災民的聶嗣嗎?為何如此陌生,明明是一摸一樣的面孔,可是卻給自己完全不同的感官。
聞言,聶嗣心中默嘆,看樣子他得和范夫子好好談談,否則這件事情不會結束。閆癸的死不算什么,他的態度才是最重要的。于范瓘而言,肯定是希望自己能夠效忠天子,可是他無法違背本心,他更不可能欺騙范瓘。因為嘴能騙人,但是行為不能。范瓘不會只聽他的一面之詞,待到了雒陽一切都會明了。
“夫子,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首陽山之變,內有乾坤。據后來大司馬的調查,其實是巨鹿王.........”接下來,聶嗣將自己所知道的內幕告訴范瓘。當然,有些小細節,他自然忽略。
一炷香時間過去。
“所以,大司馬才會和大司徒聯手清除朝中勾結巨鹿王之人。”
說完,范瓘久久無言。須臾后,他方才道:“天子真是糊涂,勾結外賊,豈能正肅朝綱,唉!”他相信聶嗣不會騙他,因為等他去雒陽以后,他會知道事情真相。
更重的話他沒說出口,作為天子,行的是光明正大的王道,豈能作此小人的陰謀勾當,謀害重臣,而且是無差別的殺戮,一干大臣焉能不心寒,不離心?
“伯繼,你且告訴我實話,天子究竟,是否活著?”范瓘緊張的看著他。
聶嗣道:“夫子言重了,天子仍舊居于皇宮,毫毛未傷。”
“那就好,那就好。”范瓘點點頭,旋即闔目道:“伯繼,你且自去,讓我好好冷靜。”
“唯。”
話說到這個份上,范瓘基本上明白雒陽是個什么情況。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更加痛苦。從前的天子雖然是傀儡,可好歹還是天子,還是趙無傷等人承認的天子。可是天子已經暴露殺心,且為趙無傷等人所破籌謀。這下子,天子不僅是傀儡,更將是重臣防范的天子。因為天子的殺心,眾所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