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里人看來,羅峻熙是定死了往后哪怕混的再差也不是泥腿子。
最起碼在城里做個賬房先生、教書先生是要得的。
所以十里八村都想交好熙哥,萬一將來有事進城,咱這不也等于城里有人了嘛。
青柳村的里正較為年輕,羅峻熙叫一聲叔。
羅峻熙簡明扼要說明緣由,怕耽誤里正家吃早飯。
他說,家里那三畝自己拾掇的田地,也想找人包出去干。馬上要秋收,不讓人白干,工錢就不給了,到時給糧。
并且人選已看好,村里徐家二楞叔。
想讓里正做中間人,剩的活不多,地也少,就不立字據了。
里正沒想到羅峻熙常年不在家,還能知曉二楞家的事。
那位徐二楞,別人十個心眼,他八個,但是也不傻就是實誠大勁兒了。
爹娘偏心,前幾日徐家分家,家里田地都分給二楞的幾個弟弟,二楞作為老大卻啥也沒有。
還是村里老人看不下去眼,強做主要求給二楞分點銀錢,要不然這不是要逼死二楞家幾口人嘛。估么那點兒錢也就夠明年買兩畝荒地的。
這不嘛,羅峻熙也在說這事兒:
“我聽說了二愣叔家的事。我記得前些年,二楞叔還幫我娘搭過漏雨的房子,那日要沒他幫忙,我娘要頂雨干好久。想著他這回分家也沒分到什么口糧,貓冬總是要有口飯吃的,干脆就讓他幫我們家秋收。”
里正急忙打斷:“你娘知曉嗎?你娘可是特意說,今年要留三畝田自己干,要不然早在種地前就包出去了,那時多少人家直眼等著。”
“這事兒,叔,您就聽我的吧。”
就在這時,里正的老爹一手端飯碗,一邊咬口大蔥插嘴道:“稀飯兒讓你怎么著,你就怎么著得啦,哪那么多廢話。娃,吃了沒?沒吃在這盛一碗。”
羅峻熙笑著拒絕,說不了,等會兒家去吃。
沒錯,羅峻熙乳名叫稀飯兒。
據說,他出生那年,家里田地大豐收,比別人家多收出好些糧食。
惹得十里八村的種地老手來觀看,問他爹是咋伺候地的。
羅爹實話實說:就隨隨便便種的。
那年,羅家糧食是吃不完的吃,羅爹擔憂兒子壓不住福分,起個賤名不叫狗蛋啦,叫稀飯兒。
羅峻熙已經離開里正家。
里正叔卻和親爹拌起嘴:“爹,你瞎摻和啥。一聽就知曉是熙哥自己拿的主意,咱咋能直接應下。那羅婆子不是個好相與的,回頭落埋怨,咱會里外不是人。”
里正的爹瞪眼睛,“我看你才是木頭腦子,這點兒事,稀飯兒還拿不定主意?從稀飯兒要娶左家姑娘,他娘就做不了他的主啦,知道不?正好稀飯兒是感恩的娃子,能幫到二愣子,你等會兒就去知會一聲。”
……
羅峻熙到家時,家里飯也擺在桌上。
這是爭吵過后,娘倆第一次打照面。
羅母吃飯時,偷瞟過兒子好幾眼。
羅峻熙大口大口咬饅頭,呼嚕呼嚕喝粥,連昨夜從丈人家帶回的剩菜也沒夾一口,只夾咸菜,吃的頭不抬眼不睜的。
小麥從始至終低頭,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以免閻王打架,小鬼遭殃,她昨晚就挨過耳光。
羅峻熙吃完,終于抬頭:“咱家剩下那幾畝地不用干了,我剛找二楞叔定下來,讓他幫咱家收地。要是不放心,過幾日可以去地頭,看著他收上來多少糧。”
“啥?”羅母啪的一聲摔了筷子,一只筷子慣性飛到菜盤里。
羅峻熙沒等羅母發作,就繼續打斷道:
“不包出去還想自己干嗎?那豆腐活計停不停,不停的話,等秋收忙起來,兩頭顧得上?
您也別說您和小麥能干得動。
一個是前些年拉磨,腰受過幾次傷躺地上起不來。那腰早就成了老病,往后慢慢調養還養不過來。
另一個是才十五歲的姑娘家,哪有什么力氣。做豆腐煮飯拾掇院落都會忙的停不下腳,家里真就差那點兒雇工的糧食?
當然了,您要非得下地,我不溫書了,我也不趕考。
我不可能讓娘和媳婦在地里干活,我坐在屋里消停看書,我和你們一起秋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