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板那面的左撇子,立馬被嚇到嗖的一下從白玉蘭被窩里鉆了出去,回到自己那里,閉眼,打呼嚕:“呼,哈,呼!”
這一串動作都是連續的,給白玉蘭都看的一愣,同時心里也跟著很緊張,娘沒聽見吧?
秀花在隔板那面聽著女婿呼嚕聲,翻了個大白眼。
就伴著那假呼嚕聲啊,秀花在心里嘆口氣。
她是硬挺著,身子都僵了,怕給女兒女婿嚇毛。特意多拖一會兒,這才假裝像身體不舒服似的坐起來。
要不然剛才咳嗽完就馬上起身,那不說明她聽見啦?女婿見她往后那還能自在?
“娘,你怎醒了?”白玉蘭聽到動靜問道。
“啊,那什么,我這好像有點兒吃多了,不舒服,我要去后園子蹲蹲。”
白玉蘭看看外面天,才蒙蒙亮:“沒事兒吧?那我扶你。”
“扶啥呀,”秀花一臉不耐煩,一邊披著褂子下炕,一邊道:“我這還不一定能不能蹲出來呢,你在旁邊陪著我還著急。我能掉茅坑里是咋滴?又不瞎。”
朝外走時,又裝作不經意說:
“我得帶點兒神仙水,一時要是整不出來,得出去晃悠晃悠。活動開了,再喝點兒這拉肚水,備不住能不這么費勁兒。”
白玉蘭還是不放心,知道歲數大了容易干燥,上了些年紀的都有這毛病,非要下炕陪著。
秀花不得不再次強調,且語氣更不好了:“別瞎折騰,累一天了,姑爺昨夜還喝那么多酒,你這么一折騰再給他吵醒,他比你還磨嘰,廢話可多了。少煩我,本來我這就憋得難受,聽他問我,我更膈應。”
說完,斜跨著她自制的小竹筒水壺,急匆匆掀開簾子就走,還將大屋門關嚴。
秀花跑到院子里心想:甭管能不能猜到她已然聽見那番對話,她能做的也就到這種程度了,給倒地方。
反正只要話不掀開說,聰明人裝作糊涂,她又是真正的聽到那種動靜,也沒啥可害臊的。
都一把年紀了,孩子生仨,臉皮稍微厚一些沒啥。
……
村頭,溪水邊。
有一位頭發半白的老太太,斜跨著小水壺,大清早忽然來了雅興。
在東方欲曉那一刻,秀花坐在柳樹下面,沒有一把年紀無家可歸的感慨,沒有在女兒家住很不方便、要沒睡醒就倒出地方的心酸。
而是用手拍著大腿打著節奏,笑著望向遠方唱道:
“日子好過嘞。
這真是喜從天降,叫人心花怒放。
抬起頭我就想扭,張嘴我就想唱啊。
這也算我沒白活,家要出秀才郎。
還有人丁要興旺,富貴滿堂啊……”
左撇子的里正五叔,站在不遠處,已經望著秀花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
也聽了好半晌那小曲。
五叔走上前。
秀花被嚇一跳,扭頭看過去,上下掃眼他:“他叔,你這是一宿沒睡還是起啦?”這也起太早啦。
五叔心里有些不自在,面上卻不顯。
他昨晚那酒喝的身體火燒火燎。
身體越熱乎,心頭越凄涼。
感覺平日里睡的那鋪炕都太大啦,摸哪、哪冰涼。
說句話,沒個回音。
找個襪子,要自己找自己穿,沒人給他經管天冷天熱該穿啥。
后背癢癢,更是沒人給撓撓。
走到院子里,再看看東西廂房兒子們睡的屋,各個有妻有子,甚至他的兒子們都要當爺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