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會歌?”裴玄度問著,扭頭看向楊露白。
楊露白心里亂,沒有多想聽歌,但是相比之下,似乎更不想繼續聽這讓人焦慮的廣播,就點點頭,“嗯”了一聲,同意了裴玄度的提議。
裴玄度關閉了廣播,把車載音響和自己手機藍牙連接起來,開始隨意播放自己的歌單。
他的歌單里純音樂偏多,基本沒什么能跟著哼唱的部分,所以兩人還是保持了沉默。
歌單播放到第五首,裴玄度先繃不住,試探著問楊露白,“你聽了我講的那些,會覺得我們惡心嗎?”
“干嘛這么說......”楊露白沒有看他,近似于發呆地直視著前方車子亮著的車尾燈,回答他,“他們是他們,你是你。”
說完了這話,她忽然覺得不太對,趕緊補充一句,“我不是說我覺得他們惡心,只是想說這事情和你沒關。至于這事本身......我不知道怎么評價,但是我覺得,它應該不能被一個簡單的貶義詞定義吧。”
裴玄度把音樂聲關小了一點點,說,“表姑和梁蕊算不得惡心,裴硯挺惡心的。當年的事就是他先主動親近表姑,事情發展起來,他卻又沒勇氣負責。”
楊露白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因為她很難想象裴玄度是用什么心情說出這些話。
這些事對于家庭幸福的她而言實在太過于遙遠,像是只該出現在倫理電視劇里面的傳說。
可是這些事又離她很近,因為她若是想和裴玄度過一生,裴硯就也算是她的父親了。
到底不是真正的父親。
如果自己真有個這樣的親生父親,暢通無阻的人生,該會變成怎樣呢?
想了半天,她輕聲問裴玄度,“你恨他嗎?”
“恨過,現在不恨了。”
“你原諒他了?”
“原諒?”他苦笑,“輪不到我原諒。就算是說原諒,那也是我媽和表姑,她們去抉擇。至于我......是他要出家,要主動斬斷我們之間的聯結,那我們就當兩個陌生人,這挺好的。”
楊露白知道裴玄度這是嘴硬,如果他真的能把裴硯當個陌生人,后來就也不會為了裴硯的事操心,之前就也不會還想著帶她去見裴硯。
不管裴硯一直以來是怎么做的,在裴玄度心里,裴硯還是父親。
她沒想戳穿裴玄度的嘴硬,這的確太殘忍了。
“梁蕊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呢?”她又問他。
“她能說出血緣關系的事,說明她已經對我沒有多余的想法了吧。如果她不主動離開公司,我不會攆走她。”說到這,裴玄度頓了一下,轉頭看楊露白,“你會介意嗎?”
楊露白搖頭,“這是你們的事和你自己公司的事,本來就是該和我們的感情分開的。”
裴玄度輕聲道了句“謝謝”。
“真怪啊,明明沒做什么,但從聽完這件事開始,我總覺得好像欠了梁蕊的。”
——可能,因為你把裴硯欠下的債背到自己身上了吧。
楊露白在心里這么想,嘴上什么都沒說,她不想在這個關頭刺激到他,那些需要深挖傷口去談的話,還是以后再進行吧。
他們在路上等了很久,天上地下都聊遍了,只是默契地再沒有去觸及敏感話題。
在警衛人員的努力疏通下,路況慢慢恢復了正常,成片的車輛漸漸能夠緩緩移動了。
駛過一段段高速,經過一個個收費站,環繞在車廂里的歌也已經放了幾乎一整個循環。車子終于進入了遼寧的范圍,距離家越來越近了。
楊露白已經睡了一覺又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她透過車窗去看外面,看見一片片天地被白雪覆蓋,揉揉眼睛,清醒了過來。
“家鄉下雪了?”
“還沒進入沈陽呢,我也不知道這里是不是下過雪。”裴玄度耐心答著,“不過看這樣子應該是積雪,這邊不像城市里,沒什么人清掃。”
“嗯......那我得趕緊看看家那邊的天氣。”
“怎么了?”
“我想和你在高中校園里打雪仗呀,你都答應過,可別賴賬。”
裴玄度笑了出來,“嗯,我說過的話不會食言。還是那句話——楊老師不怕被認出來就好。”
楊露白又和他講了幾句,之后就再次陷入沉睡了。
擔心音樂聲吵到她,裴玄度伸手想關閉音樂,結果新的一首歌剛好播放到《夜車》,有些應景,他便沒舍得關,只是把聲音再調小了些。
“給你講講我的故事你可能沒聽過,失信失望失戀失落。
車停了好幾次,煙抽了好幾根,
天都快亮了,我們還沒到呢。
你睡得安穩嗎?我必須清醒著。
這道路有點黑,你睡吧我負責。”
周遭是山野小路,皚皚白雪。
身旁是最愛的人,充斥著雙耳的是應景的歌。
他忽然覺得,日子縱然混亂,命運縱然弄人,但就這么過下去,好像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