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亮得晚,裴玄度把車子停在訂好的酒店門口時,東邊剛剛透出明顯的亮光。
楊露白還在睡著,然而還沒等他糾結是否要叫醒她,她就像有什么預感似的自己緩緩睜開了眼,和他四目相對。
“到啦?”她開口發問,聲音里帶著點剛剛睡醒的沙啞。
“嗯,到了酒店。你是和我在酒店休息,還是我把你送回家。”
“當然是酒店,我和我爸媽說我改了時間,后天才到沈陽呢。”
裴玄度沒太反應過來,略帶困惑地問了句“為什么?”
“因為這兩天想先和你一起呀。”
楊露白說完便拉開車門下了車,裴玄度看著她地背影,后知后覺地明白過來:她大概是不希望他一個人呆著。畢竟回到家鄉還要住在酒店聽起來就挺慘的,但如果能多一個人,就會好得多。
裴玄度也下了車,和楊露白一起從后備箱里取出行李,再和她并肩往酒店走去。剛進門就有服務生出來幫忙提行李,熱情得不得了。
從北京到沈陽的這一路楊露白斷斷續續地睡了好幾覺,裴玄度卻是一直沒合眼的。所以他們需要的補眠時間也不一樣——楊露白睡到正午就清醒了,一翻身就看見裴玄度還在睡著,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他眉頭緊鎖著,睫毛不停上下忽閃,睡得不安穩,也許是做了什么夢的緣故。不同于一般人睡著后舒適隨意的姿勢,他雙手握在一起放在自己的胸前,讓人覺得警惕又不安。
楊露白抬手附上他的眉心,受到觸碰,他下意識就不再皺著眉了,可是等到她手挪開,他就重新又皺起眉來。
她盯著裴玄度看了很久,忽然明白自己現在怎么做都是治標不治本的,他需要的不是撫平他眉頭的手,而是陪伴他解開心結的人。
——我會成為那個人的。她如是想著。
擁抱了裴玄度一下后,楊露白輕手輕腳地起了床,拿上手機去了客廳。
手機上有不少未讀消息,大部分是陳茹發來的,問她安頓下來沒有,催她安頓下來了別忘了拍點自拍和Vlog,微博那邊少不了營業。
她趕緊打開相機對著臉對著鏡子都拍了幾張,給陳茹發過去,問她:行嗎?
陳茹只回了兩個字:難看。
楊露白:......
她決定還是先回別的消息。
何洛希一個小時前給她發了一條語音,她點開來聽,他那邊的背景音挺嘈雜,不過說話的聲音還是比較清晰的:“露白姐,我下個月要去倫敦了。”
就這么簡短的一句,足以讓楊露白心里七上八下。
她連忙給何洛希撥了個電話,他接得挺快。
“怎么突然打電話,什么情況?”
“該是我問你吧,你什么情況?不是說不出國了嗎,怎么又改了。”
何洛希沉默了幾秒鐘,答說,“這次是真的決定了。”
“那思潔呢,你準備怎么和她交代。以她的脾氣,知道你答應的事又反悔,不把你去倫敦的飛機炸了才怪。”
何洛希被楊露白的夸張收手法逗笑了,“不會,這次是我們商量好的。我們好好聊了一次,就在昨晚,徹夜長談那種。”
“看來昨晚還真是發生了挺多事......”楊露白不由得感嘆。
“怎么了,你和裴玄度?”
“我們昨晚連夜開車回沈陽,在路上聊了蠻多。不過倒不是說我們的事,是說了一些他家里的事。”
“哦,那這屬于他的隱私,我就不打聽了。”
“你不打聽我可要打聽,你和思潔怎么聊的,她為什么會接受你反悔啊?”
何洛希又沉默了,這次的沉默比上次更加漫長,就在楊露白幾乎以為他不小心把電話掛了的時候,他忽然重新出聲,丟炸彈似的丟出一句,“我和思潔在一起了。”
楊露白很驚訝,但是她驚訝的好像不是他們在一起了這件事本身,而是,“那你為什么聽上去一點都不開心呢?”
何洛希掛斷電話后起身開始收拾房間,桌上甚至地上都堆了不少酒瓶子,都是他和唐思潔昨晚談心時喝的。唐思潔現在就睡在臥室,而他徹夜未眠。
昨晚他們本來是在打電話,說到一半,唐思潔說要到他的住所找他,她向來是說到做到,于是她真的來了。
他們從彼此聊到他人,從浪漫聊到現實,然后沒有然后了,現實,本來就是讓人沉默的事。
他們沉默著喝酒,何洛希在半醉半醒的時候表了態,“我是喜歡你的,但是現在的我沒有辦法和你在一起。我的事業在國內已經越來越差了,我們在一起的話,你也會受到影響。何況我們對彼此的喜歡還只是一種感覺,那可能只是一種好感,經不得現實摧殘。”
他沒想到唐思潔并沒有像他喝得那么急,所以她還沒醉。
“是嗎?”她問他,“你覺得怎樣的感情維持起來最難?”
不等他回答,她又追問,“異地戀難不難?”
何洛希順從內心的想法點了點頭。
唐思潔站了起來,“那異國應該更難。我們就從異國開始吧,你去倫敦,我留在這里。我們來用實踐證明,我們對彼此究竟是風一吹就破了的好感,還是經得起摧殘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