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
或許是他的口氣太過堅定,也或許是其他人已經完全沒有了辦法。小牧師試探著松開傷者右臂,看了看傷處,發現已經不再大量流血,立刻窸窸窣窣地開始翻衣兜。片刻,遞過來一小瓶治療藥水。
那瓶子只有一寸半高,大拇指粗細,瓶身的玻璃晶瑩剔透。吳洲一邊嘀咕著“這玩意兒不應該用褐色玻璃瓶裝么”,一邊咬開瓶上的軟木塞,翻轉瓶身,直接往破裂的肝臟表面倒了下去。
然后,奇跡一樣的愈合過程,再度展現。
破裂的肝臟輕輕蠕動起來。肉芽生長,裂縫消失,網膜攀爬……
一兩個呼吸的時間之后,躺在吳洲視野里的,已經是一塊完整的、毫無損傷的肝臟。
吳洲試探著松開一點手指。指尖下的血管輕輕搏動,肝臟表面,肉眼可見地由蒼白變作紅潤。
很好!
血管吻合順利,血流灌注正常!
這塊肝,活了!
“哇……”
小小的驚嘆聲響起。吳洲百忙中抬了下眼睛,就看見對面的小牧師伸長脖子,雙眼和嘴巴張成三個圓圓的“O”型,盯著他手里的肝臟看得目瞪口呆:
“還可以這樣救人嗎?”
“不可以……”
吳洲懶洋洋地吐槽。面對小牧師一半失望、一半控訴的目光,他悠然解釋:
“往傷口倒治療藥水,只需要一眨眼;判斷哪里出血,知道怎么剖開腹部暴露傷口……”
他說一句話,小牧師的頭往下耷拉一分,臉上的雀斑也黯淡一分。最后,在吳洲刻意拖出的長音里,垂頭喪氣地接口:
“我知道了,那得學十年。”
……可不是得學十年。五年——或者七年學習生涯,規培,再加上各種實習考證啥的。吳洲不再說話。他把注意力挪回傷者身上:命保住了,接下來,就是處理腸道和其他外傷了!
他扭頭看了看手里的治療藥水。小小的藥水瓶子被他幾乎倒了個干凈,只剩下瓶底還有幾滴,大約四分之一不到的量。水里的淡金色明滅著,舒張著,宛如呼吸。
效果是真的出眾。
但是,想依靠這幾滴藥水,讓其余的損傷全部愈合,大概也就兩個字:
做夢。
老老實實捋腸子吧!
吳洲輕輕地從傷者肝臟下面抽出右手。后退兩步,左右看看,開始一連串地發號施令:
“有肥皂嗎?——什么,只有皂角?算了,給我,我去洗手!”
“有燒過的水嗎?……只有這一袋?不夠!快點去燒!——對了,順便把針線也放到里面煮!”
“有烈酒嗎?……居然有?太好了!給我!”
紅發弓箭手,剛剛就忙著燒水提水的黃頭發戰士,一起被他吆喝得連奔帶跑。小牧師一雙眼睛滴溜溜的,左右張望,好奇問道:
“怎么又要洗手了啊?”
“——剛才那是緊急止血啊大哥!再慢一點,人就死了啊!”
救命的當口,什么也講究不起——即便如此,如果是在醫院,至少也要往手里抓把碘伏的。現在最緊迫的大出血止住了,要開始捋腸子了,不好好把手洗干凈,吳洲身為外科醫生的職業性都不答應。
他就著紅發弓箭手用木桶提來的水,拿皂角洗了一遍手,一邊洗,一邊努力地不去看木桶邊上的污漬。說“污漬”那都是夸獎了,桶壁到桶沿都是黑的,也不知道多久沒洗——也許從箍好到現在就沒洗過?
至于這水比自來水要臟了多少,里面又有多少微生物,吳洲已經不敢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