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紅。”
越陽樓在心中默念一聲指向金手指的暗示短語,望著眼前突兀浮現的熟悉字跡,微不可察的頷首,然后神色異常淡然的,開始同步復述起眼前那張只有自己能看到的淡藍色面板上漸漸浮現的字跡。
“諸如人首蛇身、無臂魚鱗之類有形體的恐怖,不及夢境幻化、妄念想象的無形恐怖,可在有眼有耳有手有足的現實之物面前,那無形的恐怖卻又不算是什么了。”少年頓了頓,裝作思考了一下,不急不緩道:“久視則熟字不識,注視則靜物若動,以每個人或許都經歷過的這種恐怖體驗作為表相,無銘氏《解骸分形指玄歌》中的這句話的意思卻實則是在隱喻大道隨處可見卻難以明晰形容的本質。
少年話音落下,空氣中古怪的寂靜持續了幾瞬,隱約摻雜著斷斷續續的喘息聲,令他沒來由的生出了一個荒謬疑惑——眼前的白渡子,究竟是人還是什么怪物呢?
但假使是人,這大殿的陰影中又為何會有隱約的可怖喘息聲呢?
……越陽樓只能說是不知道。
“空寂虛無,妙湛淵默……”白渡子喉嚨中咕噥了一句,皮膚下一陣蠕動,有些好奇的問道:“這道理是你自己從家里那寥寥十幾卷刪節版道藏中參悟出來的?”
感受那一瞬間涌動一閃而逝的龐大惡意,越陽樓裝作沒看到異樣,看上去很老實的回答道:“也許是哪個路過的道人順口教的也說不定呢?”
有趣——白渡子似乎是感到了有些意外,在嘎吱嘎吱的聲音中,久違的活動了一下脖子,向一側歪著頭,嵌在覆面眼眶位置的兩顆黑黝黝眸子微微轉動,上下打量著越陽樓,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的東西。
“仰道者企,如道者浸,皆知道之事,不知道之道……”
怪異的蒼老道人扯起生硬的笑容,不吝贊嘆,幽幽道:“能隱約感受事物表象下的殘酷本質,如此天生近道之良材美質,實勝于披衣的裸蟲蠢物無數啊。”
“令尊雖是向貧道求道數年不得,但卻焉知非福,倒是生了個好兒子啊~”
平靜的低語聲回蕩,令越陽樓莫名的感到了一陣惡寒的心悸,好似大腦在拒絕往下深入思考一樣,只能暗中用力的掐了一下大腿軟肉,忍痛問道:“啊?白渡子道長你說的這些話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別的意思,你現在還是先回觀里客房吧,這幾天在夜里不要隨意走動,等回頭三天后祭龍結束,貧道再來引你入門修道,解了令尊這這多年的心愿,以全我們這多年的情分。”老道似是微微一笑,最后說道:“對了,令尊正在我觀內誦經祈福,他讓我特意告訴你,這三天內并不必擔心他的行蹤。”
“……好的,我知道了。”
越陽樓只能這么回答,好似本能的不愿意再待在這個詭異的大殿中與白渡子共處一刻。
但正當轉身時,他卻恰巧聽到有人在哼唱
“有耳有目有手有足,人身,怪尤矣~”
有耳能聽、有眼能視、有手能持、有足能走……
——世界上最古怪的東西,不就是人類本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