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族長,過年過節都會給家境不好的族人發放物質以為節禮,今年又遭了災,更不能免。
這天一早,賈珍便將備好的年貨分成一份份,等著接到通知的族中子弟來領,賈瑞也不例外,也有他的一份。
來到寧國府,儀門前的大院子里已經站了不少老少爺們。
這些人雖說衣衫算不得襤褸,但從身上的襖子來看,都是些家境極其不好的。
賈珍然讓人在院中太陽下擺了張椅子,鋪上狼皮褥子,看著族人領東西。
一個個帶著年貨的族人走到跟前低頭拜謝,千恩萬謝的離去,讓他心里很是高興。
對他而言,這是一個樹立權威的機會。但凡族里巴結逢迎說話好聽的,所得的年禮除了固定的一份,還有額外的賞賜,是他故意為之。
窮人在任何時候活的都是沒有尊嚴的,看著高高在上的賈珍,族人似乎早已習慣。
賈瑞雖然不屑,卻也知道這樣的做法絕大時候都很有用。衣食不足,誰顧得上體面尊嚴。
一看到賈芹,賈珍便沖他招招手,賈芹忙屁顛屁顛地跑過去。
只聽賈珍道:“你怎么也來了?誰讓你來的?沒通知你來!”
賈芹垂手而來,嬉皮笑臉道:“聽說大爺讓來領東西,我沒等通知就自個兒跑來了。”
賈珍淡淡道:“我這些東西是給那些家境差沒有進益的族人的。前幾年你沒有也給過你的。如今你在西府管著家廟,不光有月錢,和尚道士的月例都從你手里過,我這里的便宜你還來沾,也太貪了!”
賈芹囁嚅道:“家里人口多費用大。”
賈珍冷笑道:“你哄誰呢,當我不知道?你在家廟里可是位爺,沒人敢忤逆你,手里有了銀錢,離府上又遠,就稱王稱霸起來,夜夜聚眾賭博,學人家養小老婆養小子。瞧瞧你這一身,像個管事的么,叫花子一樣。還敢來我這領東西,我看你是想領一頓家法。等過了年,我必和璉二說,換你回來。”
賈芹被罵的臉通紅,不敢答話。
正在這時,下人來回:“北靜王水王爺送春聯、荷包來了,正等在花廳。”
賈珍沉默半響,方道:“讓你家小蓉大爺去款待,只說我不在家。”
賈瑞見此,暗忖:“秦可卿出殯,北靜王坐著官轎、穿著官袍親去郊外送殯,給了寧國府偌大的面子,當時賈珍感激涕零,但今日為何反避而不見?也是送殯那會,寶玉搭上了北靜王。莫非寧榮二府已經在同太上皇的頑固勢力做切割了?”
族人散去后,賈瑞才施施然走到跟前,拱手道:“珍大哥有禮。”
賈芹灰溜溜離去的時候,賈珍并未在意,反而托腮皺眉沉思。
被賈瑞一喚,回過神來,看著斯文儒雅的賈瑞,他神情有一瞬恍惚,眼前出現一張清秀但總帶著猥瑣的臉。
誰能想到這兩張臉是同一個人呢?
掩飾的笑笑,賈珍道:“瑞兄弟來了,快坐。”又讓人上茶。
賈瑞便坦然坐了。
“小廝弄錯了,倒不是讓你跟那些族人一樣來領年貨,而是我找你有事。”賈珍戲謔道,“年貨怎么也要送到你家里,你嫂子早安排好了。”
賈瑞淡淡一笑:“不知珍大哥找我何事?但講無妨。”
賈珍揮揮手,讓人都退下,偌大的院子瞬間空蕩蕩的,只剩他二人。
只聽賈珍裝作隨意的看看周圍,輕聲道:“這里比書房好,沒人能偷聽。”
二人坐的地方距離最近的建筑也要十丈開外,一般人的確難以聽見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