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這次被卷入匠府高層內斗,雖是無妄之災,也已經容不得她輕易脫身。就算燕開庭放過她,那幾個大管事也不會放過她,只看如何應對了。
燕開庭跳下馬車,也不回頭,只舉手揮了揮,算是與付明軒道別,就大步向府門內走去。
孟爾雅手忙腳亂地下來后,和門衛打過招呼,并沒跟著燕開庭走,而是急急溜回給小管事們臨時休息的院子。
也有同樣來休息的同儕問她今天去哪兒了,孟爾雅一概搖手不答,將自己關在屋子里,如此這般做足表面功夫后,就靜待大管事的傳喚。
不管這次是哪位或哪幾位大管事在算計燕開庭,顯見已成不了事。然而以孟爾雅對匠府如今形勢的了解,也不認為燕開庭回去后就能一舉反正。因此她哪怕只是為了自保,也得應付好接下來必然會有的詰問。
燕開庭一路直奔主院,當他跨進正堂時候,里面已等了五、六個人。
燕開庭目光掃過,毫不奇怪地看到,大多是之前不久在東屯鎮見過的面孔,胡東來頂著一張青紫未褪的臉也赫然在列,這幾人就是原本為他準備了去“處理”分行事務的班底。
眾人見他進來,紛紛起身相迎。
燕開庭徑自走到上座,大刀金馬地坐下,問道:“你們有事?”
眾人互看一眼,由胡東來首先道:“府主,您解掉方匠師的合約,實在不妥啊!”
燕開庭淡淡道:“我都剛回來,你們怎么知道的?”
胡東來坦然道:“分行事務,乃屬下們職司所在。雖然府主早些時已經親身前往,屬下也隨即趕去,只是不巧,我們到的時候,您已經離開了。”
燕開庭點頭道:“那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事情結果,我也可以省點口舌。分行那邊,今晚就派人入駐,我已請了鎮上的宋守備也同時撥人過去協防。‘逢魔時刻’是玉京重大事務,不可有失。”
胡東來沒想到燕開庭完全不和他講道理,直接宣布結果,并且連后續事務都已經布置大半,還拉了第三方進來,這可有些不好辦了。
他頓了頓,嘆息道:“屬下知道府主對分行的飛來橫禍心中有氣,只是方匠師為‘天工開物’服務多年,解約得太過輕易,其他分行看在眼里,不知會有什么想法。”
燕開庭問:“你是覺得我給他十六年年俸超過標準?其中一半從我私庫出。”
胡東來一窒,燕開庭這個問題角度刁鉆,他若順著回答,就生生被扯開了話題重點,他若不回答,總不能默認是自己覺得給錢多?
這時旁邊一名須發皆白的管事發話了,他顯是仗著自己是在座年資最長的,口吻頗為倚老賣老,“府主,錢還在其次,我們是都認為在這個節骨眼上和方匠師解約,對匠府的影響不好。”
燕開庭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有人與他眼神一對,就低下頭去,有人則是一臉木然,定定看著他。
“方南恩請辭,我準許,并贈之以厚俸,此事有東屯鎮守備宋梓為見證。不管你們怎么認為,怎么理解,對我來說,所謂節骨眼,就是守護玉京和各鎮安然度過‘逢魔時刻’,這是‘天工開物’立足于此間的責任。”
燕開庭道:“如果有人和方南恩一樣,不想與匠府共擔此責,也可以請辭。”
胡東來緩緩道:“府主,方匠師不是這個意思吧?”
燕開庭哂笑,“胡東來,繞來繞去不累嗎?我沒興趣知道你們原本是什么意思,也沒興趣這個時候和你算賬。有話留到大戰后再說,如果我們都能活下來的話。”
胡東來微微皺了皺眉,想不到燕開庭和他們這些老府主的親信,似真似假糊涂拉扯了兩三年后,選在這個時候徹底撕破臉皮。
他眼角余光看到另外幾位在場的大管事,與他同盟者面露茫然無措,非同盟者則似有狐疑。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威嚴響起,雖然說話的人不知身在燕府哪個方位,可一字一句清晰傳入在場每個人耳中。
“大戰當前,一切以御魔為重。其余閑雜事等,戰后再論。”
眾管事互相看看,再無一人說話。
夏平生既然發了話,就和以往無數次一樣,便是最終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