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明軒啟動了隔音法陣,街市的喧囂頓時靜下去,變得縹緲如在遠方。付明軒轉頭看他,笑道:“你這一臉不高興,是為了涂玉成不得不委屈的處境,還是為了你自己找不到‘花神殿’的岔子?”
燕開庭心緒已平,老老實實地道:“都有罷。”
付明軒遲疑了一下,就果斷地道:“付家遷居的行程已定,五天后就是第一批出發的時間,借物貿會之機,人、物搬運不打眼。”
車廂內長久地沉默至沉寂。
在玉京城暗流詭譎的如今,這是一個雪上加霜的消息,“花神殿”的觸角很顯然已在城市里伸得長且深,不再有能夠信任的盟友。
付家的離去,讓出的權力空間,原本就會掀起波瀾,現在怕是無法避免的會讓“花神殿”的勢力繼續膨脹,從而將她們在戰場上,在夏平生面前丟掉的那部分,也一并拿到手。
然而一個勢力的進退不會考慮個體,就像燕開庭在計劃“天工開物”前路的時候,愿意將夏平生的份量放得重些,再重些,但終究不能將百行千人的未來只奉一人。
就在這氣氛凝固到令人郁悶的時候,一點樂聲鉆入兩人耳中。
兩人均是神色一肅,這奏樂之人可不簡單。馬車中的隔音法陣雖然是最粗淺的那種,只過濾尋常街市噪聲,但樂曲還能夠這樣清晰透入,說明對方是有點真修為的。
付明軒聽了一會兒后,忽然抬手將車內法陣解除,樂曲聲稍稍大起來。然而在車輪轆轆、街外喧囂中,依然每個音節清晰得沒有半點變形,仿佛樂聲在傳遞過程中,絲毫不受外界干擾。
燕開庭忽然臉色微變,身形一動,穿出車門,僅僅眨眼之間,燕開庭又坐了回來。
不等付明軒發問,燕開庭一疊聲催著車夫,“老張,沒吃早飯嗎?速度速度,爺我一刻鐘后,要看到府里的大門!”
車夫被這么一催,著急起來,車廂震動一下,立刻像飛似的狂奔而去。
即使付明軒的定力也不由呆了呆,他撩開手邊車簾向外望去。
所幸“竹海”本就曲徑通幽,并不在城市熱鬧的地方,附近街道寬敞,人流不多,燕府車夫又時常不是規規矩矩慢行的,馭技極好,沒有沖撞他人之虞。
付明軒目光緩緩掃過街道,突然停頓了一下,在人群中看見了一張幽蘭般美麗的面孔。那人離他們還有段距離,立在一個緩坡上,但是依然能將她清晰地從蕓蕓人群中辨認出來。
那本是世上美好的事物之一,連同纖纖素手中的琴弦,無不令人迷醉。然而付明軒已經想到了燕開庭失常的前因后果,這時唯一的感覺就是想不顧形象地大笑出聲。
而那張美麗的面孔,此刻也在發懵,小嘴茫然地微微張著,看得付明軒又想笑了。他輕咳一聲,確保自己的表情不要太扭曲,放下車簾,坐正身體。
“庭哥兒,你這樣吃過就不打算認賬,似乎不太好?”
燕開庭立時就想回答什么,卻被自己口水嗆了一記,驚天動地的咳了起來,好不容易才說出話來,“別,現在我見到和‘花神殿’有關的美人,第一想到的是蟻穴,第二想到的是蜂巢!”
付明軒終于忍不住大笑。
燕開庭已經鎮靜下來,語氣有些冷,“這位臨溪大家,一向頗看不上我這樣不求上進的敗家子。可是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點,恐怕我還是拿不出她想要的東西呢!”
付明軒笑著搖搖頭,燕開庭既是態度如此鮮明了,他也不會多事。
被這意外一擾,車廂里原有的凝滯氣氛倒是一掃而空,兩人心情再回不到那般沉重,不久之后的別離也變得平和起來。
卷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