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御釀,建昌伯府里也沒幾壇,祝允明以前可是無福消受的。
“若你是來感謝我的,那也不必,當日我也只是覺得那些士子太過囂張跋扈,再者那么明顯的藏格詩,他們竟都看不明白,道破也不過是情勢使然。”
祝允明還很灑脫,似也不承張延齡的情。
張延齡拍拍手,從外面進來一人,正是南來色,此時南來色手上捧著個木匣,打開來,里面是五個十兩官銀錠,五十兩的一封銀子,放在桌上。
“閣下這是何意?”祝允明看到幾個大銀錠,自然是心動,但他還是不能表露太明顯。
張延齡笑道:“在下很佩服祝才子的才學,再者你我之間有機緣,便想結交一下,這是一點潤資。”
祝允明酒也顧不上喝,當即站起身,面露慍色道:“你我并不相識,無功不受祿,請把銀子收回吧!”
祝允明才名在外,這年頭的讀書人講求的是餓死不受嗟來之食,就算是以求字的名義給,祝允明也斷然不會接受。
“閣下寧可留在京師中盤桓,也不肯接受在下的好意?這客棧的房錢要付,飯錢酒錢還是要結……就算閣下要回鄉,也需要盤纏吧?”
張延齡的話聽起來很直白,但對于像祝允明這般心高氣傲的舉人來說,無異于揭其瘡疤。
張延齡也不再藏著掖著,我就是來接濟你的,看你接受不接受吧。
你有傲氣是吧?
就是要先把你這股傲氣壓下去,不然回頭你知道我是外戚張延齡,還是會分道揚鑣。
這年頭的讀書人,不經受磨礪,不知世間艱辛,怎可能降下身段為人所用?
尤其是為我這樣一個惡名昭著的外戚所用?
突然之間撕破臉,祝允明氣得臉色通紅道:“閣下的好意我心領,你也不過只是作一兩首油詩街邊罵兩句白丁的才學,道不同不相為謀!”
祝允明氣惱之下,直接就攻擊張延齡的才學不行。
互相揭短。
張延齡冷笑道:“兩次科舉不應,就已到這般田地,再讓你多考幾次不應的話,你豈不是枉為人?”
“你……你……”
祝允明本來還真以為張延齡是上門感謝的,聽到這些話,他氣得渾身直哆嗦。
張延齡再次出言諷刺道:“以為自己有幾分才學,就真的能科舉高中?也不想想這世道,考官閱卷所希望看到的是考生的禮義廉恥忠孝節悌,才名管什么用?你以為自己的才氣能當飯吃?”
祝允明已經有找地縫鉆的傾向。
還是太天真,相信了求字的鬼話,知道對方就是作詩之人還抱有幻想,先前就該直接把人趕走才對。
關鍵是,張延齡所諷刺的,句句都能戳到他內心最深處,他最近一段時間的反思,所想的基本就是這些。
“來人,把紙給我鋪開。”
張延齡一聲令下,南來色重新進來,將桌上的茶杯和酒壇收拾,擺上筆墨紙硯。
張延齡拿起筆來,大手一揮,在紙上龍飛鳳舞寫字出來。
南來色在一旁看著,嘴巴張得老大,心里在琢磨:“爵爺不會是瘋了吧?這寫的是什么鬼畫符?”
張延齡所寫的,是狂草。
重點還不是狂草,重點是他所寫出來的,是他前世所研究的,以祝允明的筆鋒所寫出來的狂草。
果然,祝允明在一旁看了,整個人都目瞪口呆,因為眼前此人在之上所寫的字,跟他平時練習所寫的,竟都是別無二致,在筆畫轉折上,比他還要高明。
他甚至揉了揉眼,確定自己不是做夢,也確定不是自己醉酒之下自己在紙上寫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