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舉,讓自己臉面無光?
遂讓內侍將其傳喚進來。
“宣,禮部尚書毛澄覲見!”
一道尖銳的聲音,自殿門外傳出,后經行宮儀衛依次傳遞出去。
“臣毛澄拜見大王!”
儀衛傳聲不久,毛澄便按照應有的禮儀,一絲不茍,趨步踏入殿堂,對著朱厚熜見禮。
朱厚熜已知其非與己一心,遂未見客氣,只是矜持的點了點頭。
“興府長史袁宗皋,竟然私上輦輿,與殿下同乘一車,同入一室,此有違禮法,臣毛澄請大王,治興府長史袁宗皋之罪!”
不愧是老禮部,執掌禮法多年的毛澄,其行禮之后不見拐彎抹角,反而單刀直入彈劾袁宗皋。
朱厚熜心中此刻則是憤慨難當,心想:“我做什么事,還得受你管?這還沒當上天子,你就要清除我的羽翼?”
隨后想起眼下自己所處之境,根本沒有之一較之力,心中不免有些意冷心灰。
但此刻他還需盡量保住袁宗皋,不然他連唯一助力,便在此刻被一個馬前卒所清除。
遂態度和煦說道:“袁先生乃孤所請上輦輿,請教事物,并非私自上車,這次便算了!”
然毛澄并沒有領情,反而還步步緊逼:“敢問大王,興府長史與您同乘一車,那此前文武百官、耆老軍民伏地迎奉者,為長史邪?亦或大王?
如此君不君,臣不臣,又如何匡理朝政,還治前朝盛世?”
接著又滿是鄙夷的語調:“如果殿下要詢問事宜,滿朝文武百官皆可問,何必將區區三甲同進士出身,且只是五品長史之人,請上輦輿?”
顯然!
一甲狀元及第,又一直為清流官的毛澄,無論如何也看不起一個三甲出身,且又未踏及中樞的袁宗皋。
這也符合明朝鄙視鏈。
在一甲眼里,也就一甲三人算人物,充其量把庶吉士囊括在內,再往下不到三品官的外地官,都算不得什么。
只配給京城老爺們送禮。
毛澄內在意思很清楚,要問也是問內閣、六部、都察院、通政使司、大理寺、翰林院、給事中等諸司官員,而非區區一個王府長史。
“毛尚書此言當為忠介之言,臣袁宗皋違背朝廷禮法,罪無可恕,請大王治罪!”
袁宗皋在毛澄話后,不見任何拖沓,一撩衣擺跪在地上,伏地請罪!
本就心存怨氣,而今又見毛澄一再逼迫,此刻再也無法按捺。
先前自己已然服軟,然而對方居然視之不見,甚至繼續逼迫他處罰袁宗皋。
這如何能夠讓朱厚熜生受?
連當初在安陸,蒼頭白衣尚敢指責毛澄,落其顏面。
而自己身為親王,又是未來九五之尊,又如何不能?
如果今日允其折損自己羽翼,日后何以自保?
今日哪怕是付出再大代價,亦要讓其為袁宗皋道歉,這不僅關乎袁宗皋,同樣也關乎自己顏面。
是故當即怒斥:“毛澄,你好大的膽子,膽敢脅迫孤,吾命爾速速向長史賠罪!”
毛澄心道:“妄想,此前被百姓所折辱,顧及面皮,未與之計較便罷了,今想讓我給這幸臣致歉?”
朱厚熜之言亦讓其大為火光,自己又未曾有錯,且還是維護皇帝顏面。
然面前這位嗣皇帝,居然為了維護幸臣,不惜折損朝廷顏面,讓堂堂二品大員,向區區五品小官賠罪,這成何體統?
隨即昂著脖子拱手而言:“臣俱按祖宗成法,未有紕漏之地,焉能給幸臣賠罪?”
朱厚熜怒發沖冠,此前熄滅的退意,再次涌上心頭:“這是拿著豆包不當干糧呀?既然如此,當了皇帝怕也是難逃一死。”
對方好似完全不在意,他是未來大明的君父,一再迫使其剪除羽翼,此時他心中火氣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