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仔細打量一番楊廷和。
其圓臉有有福,項后大耳下垂,高挺的鼻翼甚是飽滿,只不過法令紋極為顯眼,劍眉鳳目,可見其青年之時,亦是俊郎少年,如今看著圓臉,倒是有顯得甚為和藹。
但配上纻絲大紅袍,頭戴雙耳烏紗冠,被歲月所勾勒的面龐,與那眼袋極重的雙眼,深凹的狹目,則更顯得威嚴甚重,讓人忽略原有的和藹,轉為深深的忌憚。
“元輔先生快快平身,賜坐!”
朱厚熜急忙扶起對方,因為有著許些畏懼,把首輔說成了元輔,但也是一個意思。
但是楊廷和就欣喜了呀!
《爾雅·釋詁》有云:「元,始也!」
此時內閣尚無明確首次概念,所有閣臣皆一同處事,輪流票擬。
因此無法論及何人老大,何人馬仔。
大多數則是看資歷、加銜、或是入閣時間。
且諸閣臣,皆在同一屋檐下之下辦公,故而全靠同行承托。
若是內閣各位閣臣內訌,也就談不上何人首輔、何人次輔、何人群輔。
屆時惟有憑借圣眷,從而力壓同僚,方能橫行無忌!
而今朱厚熜一句元輔,便是肯定他為內閣第一位!
這朱厚熜哪里曉得,自己不懂歷史的一句話,倒是給楊廷和加了一點點分量,當然對于現在的楊廷和來說。
說難聽點就是雞肋。
雞肋歸雞肋,但終歸都是皇帝恩典!
是故楊廷和立即拜謝“臣多謝大王恩典!”
朱厚熜還以為楊廷和,是感謝賜坐對方,于是說道:“元輔佐國有功,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大王隆恩浩蕩,臣當竭股肱之力,孝忠貞之節!”
兩人寒暄完了之后,朱厚熜便問:“不知元輔先生見吾何事?”
楊廷和也不見任何沒營養的話,直接切入主題:“臣楊廷和請大王,如禮部所擬禮儀由東安門入居文華殿,臣等再行上箋勸進,好擇日登極!”
“禮部所擬之儀禮,乃敗壞典制,亂詔之命,孤絕不依之!”朱厚熜也寸步不讓,堅持自己的原則。
楊廷和微微皺眉,深吸一口氣之后,沉聲說道:“此儀禮乃禮部所擬,經臣票擬,上呈太后御覽,經司禮監朱批,遂自內閣下發諸司,豈有敗壞典制、亂詔之說?”
“誠如元輔先生所言,此為慈壽太后所同意,經內閣下發諸司,算不得亂詔,但我也曾有言在先,不知遺詔可曾有假?”
遺詔和受箋儀注的相悖,他怎么可能會去同意?
而且按照受箋儀注,那就說明他要成為他人傀儡,他朱厚熜又不是吃多了沒事干,明知道有陷阱,還往里跳?
“不曾有假!”
遺詔是鐵的證據,有司存根在錄,他怎么能夠否認得了?
“那請先生先為我解惑,為何受箋儀注與遺詔相悖!”
朱厚熜是步步緊逼,楊廷和是氣的直罵娘。
頗有一種!
“特么的,國家怎么變成這也樣子”的感覺。
明明按照所有的路子來走,那國家就絕對安安穩穩,可是朱厚熜偏偏不走尋常路。
這讓他再次有了正德初年,輔佐朱厚照的那絲味道。
堂兄弟二人,一樣的執拗,一樣的死不悔改!
他都恨不得,把二人腦袋劈開看看,看看里面裝的是什么。
這么頭鐵,如此軸,如此執拗。
沉思一番之后,只能長嘆一聲:“大王在文華殿受箋有何不好?為何殿下如此固執,不愿在文華殿受箋?”
“蓋因國朝無典制,是故吾不能依之,難道先生想要孤不守祖宗成法,為史書標榜唾棄?”
“祖宗成法”這個口號是個好東西,什么東西都可以往里塞,只要喊著祖宗成法,那就是太上老君,頭上頂著天地玄黃塔,萬法不侵,立就先天不敗!
當然,楊廷和也不是那么簡單一個人,簡單到區區“祖宗成法”就能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