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眼下明朝風氣,雖然有時候極為保守,但開放之處,也并非沒有。
但聽到母親如此詢問,也就不由周皙顏不會如此大怒。
此事若是外邊傳遍,則極有可能周晳顏一輩子難以嫁人。
即使能嫁,到時候哪怕她再如何優秀,多半也只能隨便找一戶人家出嫁。
周母一見女兒這番模樣,心中便已然有了確認,旋即笑容滿面解釋:“我兒莫要惱怒,并無他人背后嚼舌根,不過是你爹讓為娘詢問你一番!”
周母之言雖然讓周晳顏怒氣大減,但心中疑惑之色卻愈發強烈,她才甫至十五,固然洪武三年定制:「凡男年十六,女年十四以上并聽婚娶。」
但根本不需要如此著急,更別說來詢問此等事情,若是傳出去如何是好?
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的周晳顏,微蹙眉頭,詢問母親:“父親這是何意?”
既然他爹命她娘來詢問,則必有緣由,不然何故問出此等莫名其妙之言?
早年讀書之時,的確與諸家子嗣同進同出,可那不過是幼年之時,待到十二三歲之后,便再也未有過。
即便是讀書、撫琴、弄蕭、禮儀等,一應皆是請女師教導,或是周母教導,何來今日心儀一說?
往日是有離家,前往南市購買一應物品,然出門之時皆以通櫶牛車相載,身穿男裝,以幕籬覆面,不曾接觸其他男子。
且即使接觸,亦是昔日父親、祖父好友子孫,無有見過外人,向使早有此心,以通家之好,豈非早就定親,何故還有今日一問?
且事實上,這一兩年,周晳顏連幼年異性之友鮮有往來,哪怕是諸人托家中姐妹送至書信,亦極少拆開覽閱,如此便更談不上有心儀對象之事。
今母陡然聞之,則必有深意,不然根本如此鄭重其事?
“你祖父欲將你妻于圣人,所以譴為娘詢問一番,免得你心有人選,我等長輩棒打鴛鴦,殊為不美!”
母親話畢,周晳顏心中漣漪不斷,她想過無數可能,卻從來未往此處去想過。
做為周家之女,如何不知其祖心中殷殷之盼?
可今日居然如此突兀,欲將己妻于天子,成為一國之母,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周家數代不曾出過進士,其祖周啟東只不過舉人出身,叔祖周啟南不過歲貢出身,至于其父尚為秀才,其叔父還在縣試滾爬,堂叔伯則皆是在縣試所不能寸進。
如此則更應該鼓勵科考,為何中道放棄,這讓周清漪如同其父、叔父一般無法理解。
其實換做任何一個人都無法理解此事。
“孩兒倒是并無心儀之人,只是何故大父會有如此想法?須知我周家世代書香門第,皆以進士為夙愿,如何今日自絕科路?”
此蓋明代一旦成為勛戚,則再也不必再花費心思科考,因為一旦成為勛貴,衣食無憂何必再去湊熱鬧?
就算是去科考,也未見得能夠入榜,文官不見得會歡迎。
明代勛戚一生就是“混吃等死做生意”這些事,你要是玩出別的花樣,大家還會覺得不適應。
畢竟勛戚只想維護著自己的一畝三分田,守住頭上爵位,以及家中資產,然后混吃等死就夠了。
至于國家興亡,與其無關。
而文官也不會想讓一個勛戚坐上六部位置。
畢竟歷朝歷代外戚干政之事,不要太多。
哪怕是皇家對于勛戚科舉與否,并不太在意,但勛戚自己老實,根本不愿插足朝堂。
反正自己能蔭官,沒必要花費心思鉆研八股,這種螺螄殼里做道場之事。
是故明朝幾乎無勛戚科舉,哪怕是到最后宗室開科,也鮮有見到勛戚子弟,走科舉入仕。
久而久之,大家更直接忽略勛戚可以科考一事,直接就將勛貴、外戚與自絕科考之路化作等號。
然周晳顏所問,同樣是周母所不解,故而老實回答:“此事為娘亦不知,然你爹稱是奉你爺爺的命令,想來必有計較,其中到底如何,我們婦孺之輩,也不好多問!”
周母也未曾想過計較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