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六年、五月、二十日。
天色朦朧一片,星耀未曾落幕,柔和的皎月,俯瞰無垠大地,照耀著這座當世強國。
未幾,京城各個里坊燈火漸漸點亮,本來寂靜的大明,好似在油鍋里澆上一瓢清水,瞬間沸騰起來,客棧瞬間燈火通明,鍋碗瓢盆之聲此起彼伏,馬嘶人喊之聲猶如鼎沸,使沉睡中的紫禁城,緩緩蘇醒……
本來只有手持銅鑼、竹梆巡視京城里坊的更夫,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各自返回家中,伴隨而來則是人馬擁塞。
不久之后各家門戶打開,人們開始新一日的忙碌之景,車馬粼粼隊伍,宛如長龍在通衢大道之上,掀起無數塵土。
介于皇帝不用人力抬攆,官員也逐漸變得無人敢乘坐,故而京中馬車愈來愈多,而轎子卻越發越少,成了今日車不得轉,人不得顧的局面。
今日乃傳臚之日,朝廷大小官員數百人,各自棄轎乘車,其局面可想而知。
當然也并非人人能夠買得起馬車,故而有的官員騎驢;有的官員坐牛車;有的官員步行,或是租賃,以此向皇帝表明,自己不敢違背節儉之令,更未曾明犯皇帝禁令。
由于眾人乘坐工具不同,是故眼下之局,也成了大明一大特色,每當番邦游客路過京城,見到這一幕心中都暗自嘲笑。
但這些官員們不敢說,朱厚熜更無心去管。
一些鼠目寸光之輩,懂得什么叫持家有道?
像楊廣那般面子是給足了,耗費國家無數錢糧,甚至于討伐高麗,還請番邦觀戰,最后丟人丟到世界。
雖然眼下這些人嘲笑大明貧窮,然只要明朝自己給力,屆時威加四方之時,到底誰笑誰都猶未可知!
京城街道風燈逐漸變多,照亮著各個官員牌銜,讓路過之人知曉,此何人車駕,以免發生沖撞。
轉而車駕柺入胡同,一時間喝道聲、避讓聲、嘶鳴聲充斥著拐角,熙熙攘攘的人群,開始以官職尊卑相讓,往大明門而去。
同樣參加完廷試的學子也不例外,各自身穿嶄新服飾,往大明門匯集而去,臉上充滿笑容。
蓋今日為傳臚之日,這些士子需要入殿傳臚,方能大魁天下,真正走入仕途。
這也是大明無數士子畢生之愿!
與此同時,朱厚熜也早早醒來,一番鍛煉之后,便洗漱、用膳,然后身穿缞服,手持玉圭,乘坐大涼步輦,涉足文華殿,進行今日傳臚儀。
按照以往傳臚儀,皇帝須穿皮弁服,手持玉圭,在華蓋殿拆卷,填寫黃榜,奉天殿進行進士傳臚,但因逢二十七日大喪未滿,故而在文華殿拆卷,奉天殿傳臚。
朱厚熜所乘大涼步輦,高一丈二尺五寸有奇,廣一丈二尺五寸有奇。
四面俱以紅漆,裝雕繪五彩云板二十片,鑲嵌貼金仰覆蓮座,下紅漆如意條環板。
中間車轅長四丈三尺五寸有奇,左右車轅長四丈有奇,外二轅長三丈六尺五寸有奇,前后皆以香木雕刻貼金龍頭、龍尾。
輦亭高六尺五寸,寬八尺五寸,紅色木柱鼎立,前門左右個開門,高五尺八寸,寬二尺五左右,四周描金香草板十二片。
亭底上施上好皮毛氈墊,加紅色錦綢褥,內放椅子、桌子,玉碗、酒壺……四周圍繞沉香木,與黃色絲綢帷幕。
車駕緩緩而行,不久之后抵達文華殿外,百官則在殿外廊道侯等,見到朱厚熜之后,曲身避讓。
朱厚熜跨進文華殿,只見殿內東側有席案一張,上有黃榜。
朱厚熜入內,百官開始叩頭,禮畢之后按照應有順序,魚貫從入踏進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