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騎飛馳于南海縣子城內的青磚大道之上,揚起一陣細塵。
“馭!”
劉陟一把扯住韁繩,將坐騎勒于南海縣衙之前;然后松開了已被汗水浸濕的韁繩,轉而擦起頭上的細汗。
二月時分,天氣還有些寒冷,劉陟出汗自然不是因為熱,而是心中尚有余悸——原主身體對于馭馬的條件反射還在,但他自己卻沒一點控馬的意識和經驗,所以這一路騎來都很難適應。
可再難適應也只能硬著頭皮騎馬;否則讓劉隱看出什么端倪,就不如昨日那么容易蒙混過去了。
尚未等他下馬,一個人影已經迎了上來,“諮議參軍,下吏在此恭候多時了。”
劉陟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便循著聲音望去,發現是昨日的經學博士后,從懷中取了印信道:“節使命我領南海、番禺二縣縣尉,勞煩你引我去衙中,以便召集屬吏。”
“諮議參軍,這...這縣尉屬吏......”那博士臉上陪著笑,指向自己,“止有下吏一人了。”
“什么?莫非其他屬吏被另一位縣尉占了?”劉陟昨夜惡補了些關于縣衙行政架構的知識,了解了南海縣乃是上縣,設有兩名縣尉,才有了這一問。
“諮議參軍有所不知,節下為節省開支,將附郭廣州的南海、番禺二縣官吏汰撤了大半,平日這兩縣的政務,皆由幕府、州衙處理。而如今南海縣常設的吏員,只剩身兼六曹司佐、典獄、經學博士的下吏;官員則不常設,只有征收夏秋兩稅時,州中會遣人來兼領縣丞、縣尉。”
這博士的一番話,倒是讓劉陟對清海節度糟糕的財政狀況有了更深刻體會;同時他也覺得,這次去征稅,絕不是什么容易的差事。
本著多個人多份助力的原則,劉陟又問了一句,“那照例的話,番禺縣應也有一小吏吧,此人現在何處,我今日急缺人手,速速把他召來。”
“這番禺縣的縣衙,都被節下當做餉錢抵給了那些軍頭,哪里還有什么屬吏;倒是本縣不領俸的白直,雖被縣丞帶走了大半,但也還有三五個,下吏這便把他們喊來。”
“罷了罷了,”劉陟瞟了眼縣衙大門旁立著的那匹孤零零的瘦馬,擺了擺手,“那些白直又不曾配馬,等他們走到,天怕是都黑了,你趕快去取來相應冊籍文書及稱重計量的公器,隨我下鄉入里。”
一個時辰后,劉陟駐馬于一個微微隆起的土坡之上,揚起馬鞭指著半里外的一處村落道:“馮全乂,這便是你所說的郁右里?”
馮全乂自然是那經學博士的名字,他聽到劉陟詢問,立即回了個“正是”,然后取出所帶冊籍,“此里有戶二百四十三,所欠稅款……”
劉陟倒是沒顧上聽這些數據,他的注意力已被村口聚集的數十人吸引了,那些人大多身著茶白色缺胯袍,腰間俱挎著刀兵,看上去應是一隊軍士。
“過去看看!”話音剛落,劉陟已催動座下馬匹,馮全乂只得趕快收拾好手中書冊,縱馬趕上。
一箭之地,轉瞬即至;還沒等村口眾人問劉陟從何而來,他已迎著那些人疑問的目光率先發問,“不知各位是哪營軍士,來這偏鄉僻里有何貴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