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外馬步軍都指揮使親兵都!”
數十軍士中傳出一聲干脆的回應,隨后那些士卒散向兩側、讓開一條路來。一位弱冠年歲的軍官緩緩走出,上下打量了一番劉陟的官服,目光頓在了他的臉上,像是對縣尉如此年幼有些驚訝。
“都頭秦彥彰,不知閣下.......”
“南海尉,劉陟!”劉陟回答的干凈利落,并未因自己形單影只而輸了氣勢。
正當二人目光相互試探之際,一老叟跌跌撞撞從秦彥彰身后爬出,祈求道:“縣尉,請縣尉為郁右里百姓做主!”
姍姍來遲的馮全義見地上伏著個六七十的老人,立即翻身下馬扶起了他,一番交談才知:此人乃是本地里正,因阻撓這隊軍士入村征稅,被他們拿了。
屬吏已至,劉陟心中更是不怵,他聲音又高了一分,“收賦征稅,乃是州縣政務,何時輪到官軍插手!”
“你一縣尉,從九品的芝麻小官,也敢……”一軍吏見劉陟這副態度,正要呵斥,卻被秦彥彰止住;他指著村子方向讓開了路,“既然如此,那還請劉縣尉盡快收足去年所差稅錢,好補上軍中缺額。”
初番交鋒略勝一籌的劉陟漫不經心應了一聲,雙腿輕夾馬腹向村中騎去;那里正見此,癱在地上喃喃道:“說了輕稅減徭,卻是一厘不少;去年餓死了十幾口,不知今年幾家絕戶,幾家為奴。”
甫一進村,劉陟便看到幾個小兒在村頭樹下嬉戲,口中還反復囔著什么:“官家征布,小民絕戶;官家納糧,餓死耶娘......”
這幾個孩童嬉鬧的笑臉與他們口中的殘酷現實形成強烈反差,令劉陟心中一堵。
跟著劉陟入村的不止馮全義,還有領著七八個親衛的秦彥彰;劉陟還未質問他們為何跟來,秦彥彰就已解釋道:
“這一村數百戶人家,怎么也得補交上個百十貫稅,一貫錢便是六斤四兩;若是收得糧食、布帛,則更不便于攜帶,縣尉不需要在下幫忙么?”
劉陟暗道自己考慮不周,只能捏著鼻子認了;而后喊了馮全乂下馬,二人對著帶來的冊籍,一家一戶清點。雖說是遇到好幾戶不得不將口糧、春種作稅上繳的人家哭天搶地,但整個過程還算得上大體平穩。
辛苦數個時辰,二人的馬背上已盡掛著裝滿錢帛、米糧的布袋,就連跟隨的軍士手中都拎有不少糧袋,全里的秋稅基本補征齊全了。
劉陟靠近最后一戶人家,正要敲門;一個青年男子推搡著一個稍長他幾歲的孕婦往門外走來,邊走邊說著:
“快些吧嫂嫂,要是來不及把它賣些錢財,家中口糧都要被收去,到時候一家五口都得餓死。”
看這這二人空空如也的雙手,劉陟不禁心生疑竇,自言自語道:“什么都沒帶,這是要賣些什么?”
那青年男子聞言面上無光,背過身去;而孕婦已經是淚眼婆娑,她無奈的指了指隆起的小腹,后竟忍不住抽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