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遼闊的田野,混合著菜花的清香。
時而有著蜜蜂上下飛舞,發出嗡嗡的鳴聲。
穿越至此世,已有百二十年的申道人,一襲青衫廣袖,梳著發髻,戴著玉冠,身上披著精致華美的羽翼。
腳下踏著千層底的布鞋,半新不舊,踩在金黃的花瓣上,纖塵不染。
湊近了瞧,便能發現,此人踏步前行,鞋不沾地。
并非刻意為之,而是自然而然,身輕而清,飄然若舉。
已是完成了地仙煉形一關,功參造化的大成真人。
行動之間,莫不暗合天道。
“穿越者,不過是換了地方居住罷了,原本是咸魚的,這里還是咸魚,原本是人杰,到此不至于埋沒。”
申道人凝神望向遠方,一條赤蛇,向上沖出數百米。
隔著數里,站在此處,都能望見那道赤色光華,映得天際一片通紅。
申道人似是對著虛空某處問著:
“你說,我們現在,這算什么呢?”
“這一界的天,雖接納了我們,但出身的天,卻又不肯放手……兩邊拉扯,靈體一分為二,大半回歸原身,卻因為出身那一界的規則,不得不主動陷入長眠,成了植物人。”
“剩下這小半靈體,遭受重創,再也壓制不得土著靈魂,迫不得已,只能同化,湮滅其靈,卻也受其污染……補全了缺陷,卻留下了更大的隱患。”
身側空處,數十道道略顯透明的白影,悄然浮現,站在風中,日中無影。
這些白影,面目迷糊,帶著絲絲如玉熒光,默默望著遠方。
那赤氣之中,有著熟悉的家鄉氣息……此氣或許能瞞過土著,卻瞞不過有著類似經歷的穿越者。
申道人久久凝視,驀然,一聲嘆息:
“想當初,我們也曾有過這般輝煌的時候。”
“海外建國,畫地而治,我們什么沒試過?”
“可惜,我等到底是域外來客,難以歸化,無論怎樣努力,終究隔著一層,與土著不同。”
“此世之天意,愿意接納外來者,汲取域外文明精華,甚至不吝賞賜,但真要撐起天柱,主宰神器時,卻會偏向土著一方。”
“我等不防,棋差一招,十年心血一朝喪盡。”
“新立的天柱,祭天當日就折,可見是不得天眷。”
“這十年來,我尋訪名山,深入大澤湖泊,考察地理,記錄人文,終于探索到其中一絲奧秘。”
“此世,天道無神,亦無主宰。”
“所謂天意,大半源自人心。”
“土著代代居住于此,魂歸下土,形魄葬于土,久而久之,便凝聚了天命。”
“我等若要凝集天命,一代人還不可,得有二代之后,繁衍生息,誕生足夠族人,才能成形……”
“這我估算過,在中原,受到中原天命壓制,至少得有百萬戶,才能勉強匯聚,屬于我等之天命;而在海外島嶼上,只需十萬戶,便可立起天柱,百萬戶足以蛻變真龍,凝聚屬于我等的天命。”
“命由人造,氣由人聚……在這個世界,有智慧的生靈匯聚一處,就能凝集龍氣啊!”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律。”
“我們輸得不冤,在土著生養無數年的土地上,挑釁土著們發展壯大無數年的天命,自然不可能戰而勝之。”
申道人掩面而泣,淚水沾染衣袖:
“當年是我錯估形式,以為大楚內亂,有機可乘,卻不曾參透此節,連累門派,這些年我一直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