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介中長身而起,“也只能如此了,但愿這場風暴不要起的太大?罷了,什么都不管了,天塌下來,咱們先過這個年。”
就在鄧介中和譚東來說著“先過年”的檔口,一個蟒袍玉帶的身影升捧著一沓奏折,走進了乾清殿。
他每一步跨出,周邊的世界都仿佛靜止,而他每一步的步距,就是拿最精準的尺規來量度,必是一樣等長。
此君正是已在皇宮中奉獻四十三個春秋,時年五十有七的提點夜卒事、司禮監秉筆大監陳升。
明明已是五十六七的年紀,可任誰一眼看去,都會以為這是個芳華正好的俊秀少年郎君。
空闊的乾清殿,宛若一個巨大的冰宮,冰宮內幾乎沒有任何陳設,除了有限的侍者三載幾乎一眼難以望見的角落,整個乾清殿似乎沒有別的生氣。
誰能想到,一國至尊所居之地竟是如此的清冷。
和往常一樣,前行一千三百六十三步,陳升定住了腳,微躬了身子道,“啟稟陛下……”
“可是不招?”
一道玉語鶴音打斷了陳升的回話。
聲源來自一團裊裊白氣中傳來,透過那團白氣,可以看見一個隱隱綽綽的清癯身影,正是御宇四十余年的大明國當今至尊的廣元皇帝。
陳升道,“是的……”
“可以預料的,這等罪名,他縱是死,也斷不肯認。”
廣元皇帝再度截斷了陳升的回話,“可查明了何人投書?”
陳升道,“投書之人很是小心,文字全部從刊物上裁下粘貼。
投書的濟北城,已讓左高帶人過去了,現在還沒有絲毫頭緒。”
廣元皇帝道,“不必查了,掉腦袋的干系,能讓你們查出蛛絲馬跡?
投書地在濟北,投書人一定不在濟北。
謝昆此人,你怎么看?”
陳升道,“罪大惡極,罪無可赦。”
他回答得很果斷,因為他伺候廣元皇帝太久了,太知道這位至尊的脾氣了。
盡管他也清楚廣元皇帝未必不知道謝玉是被人構陷,多半是無辜。
可謝玉千不該萬不該,和那件事聯系起來。
不管任何人,只要和那件事聯系起來,就已觸了廣元皇帝的逆鱗。
就沖這一點,注定沒救。
“你這老狗,現在也學會哄著朕說話了。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啊。”
廣元皇帝的聲音清冷,透著一絲凄涼。
陳升眼觀鼻、鼻觀心,如老僧入定。
“既然問不出來,就別耽誤工夫了。
謝玉的案子,刑部的那群蒼蠅不是一直嚷嚷著要追查嗎?你們夜司處理謝昆后,和謝玉案聯系起來,正好堵住悠悠眾口。”
廣元皇帝一錘定音。
“奴婢遵命。”
陳升正待告退。
“老狗,你說謝昆是誰捅出來的?”
廣元皇帝又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