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一幫短視的蠢材!”
劉陟立在縣衙門外,倚著馬背上的鞍具,憤恨地將手中的馬鞭擲到地上,氣喘吁吁地罵道。
門口當值的兩個白直被這一聲嚇得一哆嗦,劉陟的坐騎也被驚地打了個響鼻。
而生氣的原因,不是別的,正是與世兵制的計劃有關;這個計劃在施行第一步籌備田地時,就擱淺了。
其實劉陟與本地豪族是有一定合作基礎的,這個基礎,便是共同的敵人。
劉陟的敵人是那幫貪得無厭的驕兵悍將,他們竭澤而漁般地索取餉、賞,讓本地百姓無以為生,家破人亡;長此以往下去,定會激生民變,動搖清海軍統治。
而動輒凌上的藩鎮兵們,在豪族們看來,也是一股不穩定的因素;更何況這些官健不斷擴大軍餉在財政開支中的占比這一行為,也對豪族們自己的利益造成了實質上的損害。
就算拋開利益不談,藩鎮兵將貪得無厭寡廉鮮恥的本性,天然就昭示了他們難以合作。
而劉陟的另立新軍、授田于兵不但能抑制驕兵凌上,還減少了軍費開支;一舉兩得,兼顧了穩定性和利益。
可這看上去兩全其美的事情,實踐起來卻大相徑庭;劉陟一連拜訪了四五家本地的豪族,也沒有一家愿意和他合作,甚至沒有人想聽他說完這個計劃。
人家態度好的,看著節度留后的面子上以禮相待,打著太極把劉陟糊弄過去了;態度差的,聽明來意后把斟上來的茶都撤了,直接送客。
不過若是換個想法,站在那幫世家大族視角上看,或許能理解一二了:
首先這是個付出大的事情,要先吐出很多既得的利益,光這一點,就能讓不少人卻步;其次風險還高,萬一本鎮因為此事生了兵亂,地主土豪們可能身家性命都保不住,得再多錢財又有何用。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他們不認為一個束發小兒有這個能力,絲毫不信任劉陟;所以這般“生意”,自然很難談成。
劉陟此番倒是認識到了自己思考地過于理想化的缺點,暗暗下定決心以后要多思慮周全,多與人商量;不能再做這拍腦門的決定。
“哎,本想著能直接解決土地的問題,讓兄長另眼相看;”劉陟在原地惆悵了一會,心中悔道,“現在倒好,適得其反;萬一那幫蠢材私通藩鎮兵,我建立新軍的外部阻力就更大了。”
馮全乂在衙門內聽到劉陟的罵聲,循著聲音走出來,見他在那里怨艾,趕快趨至馬前,問道:
“諮議參軍,你這是?”
建立新軍的設想,劉陟既然都能跟外人說,自然也沒有向朝夕相處的屬吏隱瞞;不過一向體恤民情的馮全乂,在初次聽到他要上門拜訪城中官宦人家、豪族大姓“借田”時;態度卻不如劉陟想象中那么熱忱,甚至表現得欲言又止。
直到出去四面碰壁,劉陟才反應過來他為何有這般表現。
“德操,你知道這事我做不成,但又曉得我不會聽你勸告,所以便放任我去,等我受挫了自然會回頭,是也不是?”劉陟忽然抬頭問道,語氣中蘊著些對馮全乂沒有暢言的不滿。
后者沒有回話,微微低了下頭,算默認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