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驤軍的大營為半月營,此營雖然可依靠地利、拱衛中軍,但也有一不足之處:兩翼距離轅門較遠且有視野盲區,很難像常規城墻之上兩翼的守軍一樣,側射正面敵軍。
營壁的設計也存在一定的缺陷,未曾在其外加修馬面墻以減少射擊死角;以及營壁寬窄不過六尺出頭,其上的軍士列成三列便已稍顯局促,龍驤軍本不占優的兵力還很難施展得開。
一條條對己方不利的信息在腦海中炸開,讓劉陟一時不知所措;他望向火光沖天的營外,聽著愈來愈近的喊殺聲,一絲害怕涌上心頭;而無處不在的黑夜更是像放大鏡一般,將這絲害怕越集越大,匯成了一股難以抑制的恐懼。
這不是演武、不是訓練,是不死不休的仇殺;這幾個月他漸漸學會了漠視他人的性命,可輪到自己過這一關,卻無法淡然!
“會死的...打仗真地會死人的......”
“都指揮使!”
馮全乂的叫喊越過重重鼓聲,鉆入了劉陟耳中;讓他瞬間找到了主心骨,并循著聲音來處望去。
“都指揮使!”飛奔至劉陟身前的馮全乂又呼了一聲,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營壁、營壁...形勢、形勢危急,請...請都指揮使派兵、派兵援護。”
大腦一片空白的劉陟連馮全乂的話都沒聽清,便忙不迭地應道:“好、好,依你所言。”
一面說著,右手食指還在不斷地攪動甲胄下的衣擺;堂堂一軍主帥,竟像個孩童一般。
“劉陟!”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暴喝,將其震地一哆嗦;但即使被下屬直呼其名,劉陟也不敢直視馮全乂,底下頭躲避著他那審視的目光。
可馮全乂卻不依不饒:
“危難之際,主帥當與士卒同心,請都指揮使登上營墻,以彰我軍士氣!”
面對這樣的請求,劉陟的回應是沉默;他知道馮全乂的方法是眼下最好的解決之策,可那雙腿卻跟灌了鉛似的,難以挪動,嘴巴也和吃了啞藥一般,想吐字卻說不出聲。
“那紙上談兵的趙括,面對秦武安君的圍困,尚敢親率士卒突圍;軍主的膽量,便只有這些么!”
這一聲質問又重重地敲在劉陟心頭,讓他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可即便如此,其還是未有任何反應。
時間緊迫,馮全乂不欲再耽擱,突然抽出劉陟腰間的橫刀,反身向漆黑的營街奔去,拋下一句:
“軍中判官這便去城上督戰,都指揮使好自為之!”
劉陟猛然抬起頭,只見馮全乂的身影越來越模糊,直到消失在黑暗中;而再看一旁的十余個親衛,臉上或多或少帶著些鄙夷。
他顫抖著收回了目光,心情已經跌落到了谷底:
“就連這些目不識丁的農夫,也瞧不起我么......”
“我到底在做什么,費盡心力地編練大軍,就為了引頸就戮么!”
在十余道目光的注視下,劉陟顫顫巍巍地解開了左臂披膊的系繩,而后咬起披膊,拔出腰間僅剩的障刀;面色一狠、徑直刺向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