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梓畫夫人駕輕就熟,幾筆人物便躍然紙上,正在選顏料,忽然聽見遙遙一聲巨響。
賀梓心中一跳,立即擱了筆,開窗張望。
然而風雪太烈,什么也看不見聽不清。
他沉思半晌,只覺得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忽然吹熄燈火,轉身披上大氅,打開書房墻壁暗檔,拿起了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小包袱,往后院走去。
再次經過老仆的房間,他停住腳步,想了一下,轉身上了臺階。
屋子里鼾聲不知何時沒有了,他也沒在意,敲了敲門道:“我有事出去一趟。如果發生了什么變故,你記得及時躲起來。”
里頭沒有聲音,賀梓轉身下階。走到后墻那里,拉了拉墻上垂掛的一束干枯的紫藤。
那一片墻壁翻轉,成了一個小門。
他穿門而過,隔壁就是國子監祭酒孔萬良家。
這個門的創意,還是來自他聽說的狄一葦當初被村婦救的故事,他也在院子里開了門。
但這個門,只能從他這里翻到老孔家,老孔那里翻不過來。
老孔夫人前不久去了,老孔獨自住在后院,此刻院子里一片黑。
賀梓站在孔方良家院中,聽著雪聲瑟瑟,看那天幕如穹,整個盛都仿佛都在沉睡。
他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無稽。
也許不過是幻聽,居然就這么驚弓之鳥一般跑走了。
大概最近處理蕭家的事,精神繃得太緊了。
他正想走回去,把畫畫完,忽然感覺到地面微微震動。
與此同時,風雪之中,隱隱響起馬蹄聲,刀劍碰撞之聲,和衣袂掠過的無數風聲。
……
離賀梓家不過一箭之地的四方街上。
剛剛從刑部大牢被接出來的蕭宬,囚服還沒來得及脫下,披著大氅,冷冷看著前方不遠處安靜的小院。
從大牢出來后,家族中老弱婦孺被接去安全的地方躲藏,剩下的男丁,今夜有更重要的任務。
控制重臣,要挾皇室!
他的任務是賀梓。
當朝太傅,太女之師,天下文人文臣之首,保皇派的最大頭目。
拿下他,皇太女就算還能茍活,也會進退兩難。
她若不能保住賀梓,這天下文人唾沫星子能淹死她,以后皇位再也別想坐穩。
蕭宬看著前方小院,神色陰沉又得意。
原來父親的忍,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是要以己作餌,麻痹皇族,換來各方呼應,宮中絕殺,盛都風雪夜火頭四起,皇家內憂外患,左支右絀。
如此,蕭家這些日子的退讓和委屈,也值了。
等拿了賀梓這些忠心耿耿的老狗,不聽話就先殺幾個,看以后誰還為鐵慈搖旗吶喊去!
蕭宬快活得幾乎要大笑,手一揮,當先沖向小院。
一大批高鼻深目的達延騎士跟在他身后。
很少有人知道,蕭家和達延關系一直不錯。
當初蕭家把持躍鯉書院時,達延出身的馬德能在書院作威作福,那也是因為他的母族本就投靠了蕭氏。
達延母族是達延大族,但羨慕中原繁華,早早就入關經商,時間久了,大乾這邊幾乎已經忘記了馬德家的達延身份。
但其實馬家一直和達延有聯系,更借著和盛都經商之便,經營馬場,訓練自家的達延騎士。
也是借著生意之便,將這些人都換了大乾身份,改裝后慢慢往盛都送,送去后要么以普通人身份融入百姓生活,要么直接進入蕭家那大宅之下同樣占地廣闊的地下,不見世人。
這樣很慢,但是安全,蕭家也是用了近兩年時間,才攢了不多的一批達延人,并一直耐著性子等到現在才拿出來。
其實不會起太多作用,但達延人在大乾人的心目中,是茹毛飲血,是兇狠殘暴,是所經之處必屠城,聞之可止小兒夜哭。
達延人忽然出現在盛都,對盛都百姓的殺傷力不言而喻,非常有利于制造恐慌。進一步將盛都搞亂。
蕭宬有信心,今夜過后,盛都就還是蕭家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