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堯不敢說話了。
周文暢凝視著對面,緩緩道:“茲事體大,如果那小子真不識相,那也只好一并解決了。”
李堯知道他指的是容溥,不禁微微一顫,卻聽周文暢道:“他是首輔嫡孫,咱們朝中也不是無人。”
隨即他沉聲道:“捉拿謀逆叛賊和采花大盜,殺無赦!”
容溥快步上前,攔在周文暢馬前,道:“周大人且慢!”
周文暢俯身看他,“容公子。你為何出現在此地?此地多惡徒,你還是早早避開為是。”
“大人不問惡徒是誰,罪名為何么?”容溥道,“謝千戶罪責未定,大人下令射殺,李堯涉嫌謀逆殺人,大人庇護于身后。大人此來究竟意欲何為?”
“你這是一面之詞。”周文暢道,“本官是接到李堯提前舉報,稱滋陽有人與衛所謝千戶勾結,煽動百姓,意在謀逆。特地前來捉拿重犯。李堯既然是舉報人,何來罪責?”
不等容溥反駁,他又道:“容公子聰明人,又是弱質書生,何苦硬要趟這渾水?小心拔不出腳,還要累首輔大人為你善后。”說完手一揮,“三聲之后立即棄械受縛,否則本官便要下令放箭了!”
隨著他的話聲,圍墻一周都冒出黑壓壓的人頭,張弓搭箭,對著院內的所有人。
容溥吸一口氣,并沒有退后,回頭看了鐵慈一眼,道:“您且退入塔中罷。”
鐵慈對他眨眨眼,“你信不信我一動,這群賊子就敢放箭?”
容溥默了默,又道:“請殿下暫避。”
四周的空氣似乎忽然沉寂下來,鐵慈明白容溥的意思,笑而不語。
片刻安靜之后,是李堯震驚得變了的嗓音:“殿下?!”
還有周圍百姓臉上一片的空白。
容溥回頭,凝視著周文暢的眼睛,道:“殿下歷練首地,選擇了海右滋陽。親身入衙執賤役,親手揭開蒼生塔底的秘密。這是殿下仁慈,不愿隨意入人以罪。周大人今日若捉拿逆賊,保護殿下,自有一份機會和功勞在。”
容溥這話說得很有技巧,沒有直接質問周文暢激發他的兇性,還隱隱暗示了既往不咎的意思。但周文暢愣了一陣后,忽然道:“請問是哪一位殿下?”
“自然是皇太女殿下。”
周圍響起抽氣聲,李堯渾身一抖。
周文暢慢慢攤開手,道:“失敬。不過請問,印信呢?”
他并沒有下馬,看那神情,顯然是不信的。
容溥回頭看鐵慈,輕聲道:“殿下,此時顧不得了,咱們后頭還有援兵,只要拖過一陣子就好……”
鐵慈默然,苦笑。
她身上有兩件信物,金印龜鈕的皇太女印是不能隨身帶的,帶著的一件是她的私人印鑒,青玉刻瑞祥之寶,一件是墨玉“欽德之寶”。都曾經以圖譜方式登在朝廷邸報上過。兩件都很小,這次出門,兩件都做了機關套住,只有她能打開。一件放在特制的簪子上用來束發,一件做了腰間裝飾。
瑞祥之寶扔給了沈謐用來調兵阻攔武器出境;欽德之寶在大海的小舟上被那個愛錢的王八蛋給摸走了。
她沉默未答,容溥也便明白印信拿不出,臉色微變。
那邊周文暢見這邊遲遲未答,忽然大笑起來,道:“當真扯得好一張大旗,不過這又能騙誰呢?皇太女殿下明明在盛都郊區的曲云縣歷練,陛下前兩天剛去看過,滿朝上下誰人不知?”
李堯長長松了口氣。笑道:“還是大人心明眼亮,沒給人糊弄過去。我就說嘛,堂堂皇太女怎么可能親身來滋陽行此險事。她要是皇太女,我還是蕭總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