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右布政使已經得令,皇太女不欲顯露身份,因此沒穿官服,遠遠站在門外,向鐵慈行禮。
蕭雪崖很平淡地問候了鐵慈的身體,立即進入正題,表示自己軍令在身,不得耽擱,即將離開此地,詢問鐵慈是否還有什么別的需要。
鐵慈道:“煩請將軍將李堯周文暢一干人犯順路押送上盛都……”
海右布政使臉色有些尷尬。本地官員犯事,尤其是這種大案,按說該由他這個封疆大吏收押審問,形成卷宗,再送呈盛都批復,押送盛都三司會審,皇太女直接繞過他,顯然是不信任整個海右官場了。
蕭雪崖沉默了一瞬,垂下眼,淡淡道:“方才接報。周文暢在牢中自盡,李堯當時隔牢看見,被嚇瘋了,現在胡言亂語,隨地便溺,難以控制。”
丹霜霍然上前一步,“什么!”
她難掩語氣中的憤怒:“皇太女千辛萬苦才拿下這兩人,還指望順藤摸瓜,查清海右的問題,如何這么快就讓他們出了事!將軍的人不是親自看守么?傳聞中威名赫赫的鐵馬營,竟然這般稀松!”
蕭雪崖冷冷道:“鐵馬營健兒苦守大漠,沙場百戰,建功無數,豈容你這婢仆詆毀!”
“建功無數,守得國土,卻看不得一座土牢!”丹霜冷笑,“也或許,根本就沒看守罷!”
蕭雪崖眉頭一聚,沒有理她,卻對鐵慈道:“鐵馬營我只帶了三百人隨行東南,因此大牢內留登州兵看守,我的人主要守外圍,縣衙和此處。”
言下之意就是他們確實不是看守大牢的主力。
鐵慈看他一眼,心中微起疑惑。
以蕭雪崖的能力,不會不知道兩個人犯的重要性。甚至在他心里,應該是看守住人犯比保護她這個傀儡皇太女重要得多才對。
李堯瘋了,周文暢死了,勾連遼東私制武器的大案就會終結在這兩人身上。然而僅憑一個李堯,一個周文暢,就真的能手眼通天,給慕容端一路開綠燈嗎?
更何況,這件事里,李堯和周文暢又能得什么好處呢?
他們應該也只是兩顆棋子而已。
鐵慈很清楚,她浴血挖出來的根,已經被人干脆利落的截斷,將那真正龐大的根系,留在了黑暗的地底。
之后想要再拽出來,就很難了。
鐵慈抬頭看蕭雪崖,蕭雪崖轉開目光。身邊海右布政使上前一步給她請安,先是自責馭下不嚴,麾下竟有周文暢李堯這等喪心病狂之輩,行下這等滔天大罪;再說自己已經向朝廷上了請罪折子,之后也要等待朝中來員處理此事,屆時一定全力配合云云。
隨即海右布政使便狀似無意地說起傳說在海右隱居的大儒賀梓,不知怎的忽然對海外產生了興趣,說想要揚帆出海,自己身為海右布政使,有替朝廷招攬延留賢才的責任,聽聞此事后這些日子都忙著找人詢問此事并試圖挽留賀梓,如此才耽擱了對屬下的監管。
說著他便嘆著氣,將一個盒子遞給丹霜,說賀梓酷愛書法,自己特意尋了前朝名書家的珍品字畫試圖前去拜訪,結果又被賀梓拒絕。又說既然如此,這書畫也很是難得,還請皇太女賞鑒。
鐵慈卻將那送上的書畫一把撥開,急道:“扶我起來,我還能行!大儒也好,書法也好,且隨他去。李堯通敵案卻關乎國體,萬萬不能就此罷休!”
丹霜有些驚愕,不明白素來大氣溫和的鐵慈如何這般不給封疆大吏的面子,赤雪卻隱隱明白,立即也拿外衣拿鞋子,要伺候鐵慈起床。鐵慈又對蕭雪崖道:“將軍自可啟程,只是你的衛兵得借孤一些,另外孤以太女令向相鄰豫中布政使司借兵……”
海右布政使司猛地上前一步,隨即又站住。苦笑著深深長揖,道:“殿下傷病未愈,萬不可再勞動玉體。殿下在我海右遭劫,是臣之過失。臣愿竭盡所能,只求殿下寬心開顏。”
鐵慈便停了腳,微微一笑。
有人不想她查下去。便拿賀梓的消息來轉移她注意力,又送上了招攬賀梓的敲門磚。好忽悠她趕緊放下這里的事去追賀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