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賀梓身邊何曾缺過人才?只是終究那些人多半唯唯諾諾,謹言慎行,絕無鐵慈亦柔亦剛,可進可退的韌性,又如何敢將這般大事托付。
不過那人顯然不似普通達延人,性情兇狠冷酷,倒是個八面玲瓏的性子,一說話便得人頻頻附和,有人便嘆氣道:“賀師重情。賀夫人早逝,賀師抱憾終生,為此結廬守墓,矢志不渝。對夫人娘家人,自然另眼相看。”
又有人陰惻惻道:“誰叫咱們運氣不好,不曾投生到那江湖草莽肚子里呢!”
便有人立即道:“住口,爾等焉可胡亂非議!先生既然選擇那人,自然有他的道理,如此小肚雞腸,擅自揣測,風度何在!”
鐵慈一看,喲,又是熟人,是那位戚公子。
他似在甲生之中也頗有地位,他一開口,眾人便住了口,露出些訕訕之意來。
小門敞開,供這些學霸翩翩而入,甲生在餐堂里倒不必插隊,因為他們有自己的小窗口,基礎食物一樣,但可以根據各人的考績加菜。
他們在餐堂西北角自成一個小團體,周圍無人接近,人人遠遠投來羨慕的眼光。而他們也頗為自矜那般的圍觀,一個個挺直腰背,慢慢用餐。
鐵慈沒看見沈謐,想必還在分配宿舍整理衣物。
她在甲生和其余學生座位交界的邊界坐下,看起來不像甲等的學生,也離其余三等學生不遠,赤雪丹霜去給她打了菜,坐在一邊慢慢吃。
菜雖然是一樣的,但是份量明顯少,菘菜燒肉里油汪汪幾塊大肥肉片子,和別人的滿滿瘦肉截然不同,赤雪悄聲道:“我眼見著那伙夫舀起了瘦肉,手腕子抖了兩抖,硬生生把瘦肉都抖下去了……”
那群人還在高談闊論,這回不說賀先生,只說得了消息,這新來的暴發戶果然分了甲舍!頓時眾人更加憤慨,一個家伙說著說著,猛地將筷子一拍,飯也不吃了,道:“要我說,便是賀先生薦書,也不能讓一個大字不識的莽夫,就此躋身甲等,這顯失公平,我們要找管事教諭說道說道!”
眾人也都道:“對!這豈不是侮辱斯文!”
“我等學子,就是應不畏強權,敢于應事敢于言事!”
那最先提議的學生越發熱血,當下就要去請愿,烏壓壓一群人站起來,要去抗議,要去請愿,要去靜坐,氣勢驚人。
旁邊卻有人慢吞吞道:“兄臺,書院不許浪費,你飯不吃完便走,要扣分的。”
他一聽頗為有理,便道:“吃完就去!”坐下來匆匆扒飯,那坐在他身后不遠的人等他飯進了口,才道:“這位兄臺,你方才好像吃了什么不妥的東西……”
這人一驚,下意識要嘔,卻嘔不出來,這時那人一個箭步上來,伸手在他背上一拍,那人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團飯,飯里面一截肥肥白白之物,已經斷成兩截,還在微微蠕動。
“嘔……”
這下想吐的不止他一個了,飯堂里一時嘔聲不斷,什么抗議,請愿,靜坐,一時也忘卻了。
上來幫忙的自然是鐵慈,十分誠懇地和那個倒霉家伙道:“兄臺,我方才看你飯里仿佛有什么在動,你看你看,要不是我喊得及時,你就把這玩意吃下肚去了呢,也不知道是什么腌臜玩意,到時候少不得要上吐下瀉幾日呢……”
那人聽了,深以為然,對她再三感謝,鐵慈又指那放飯窗口道:“我方才在飯里吃到了沙子,咱們甲舍的學生什么時候吃到過這些東西,都是伙夫不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