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赤雪丹霜來得稍微遲一點,鐵慈記得婢仆有自己的餐堂,位置比較偏,便問伙食怎樣,吃過了沒?
她看兩人衣裳微微有些凌亂,仿佛已經在人海中擠了一遭似的,但婢仆人數并不多,應該不會擁擠,難道婢仆食堂特別小?
赤雪笑道:“伙食和這邊差不多,倒也干凈。”丹霜卻錯開眼。
鐵慈還要再問,餐堂開飯了。兩個到了餐堂,鐵慈正要進入,卻被一群人攔住了去路。當先一人彬彬有禮地道:“戊舍學生,請稍候片刻。”
“我是甲生。”
“甲生卻住了戊舍,說明德行有缺。更應該恪守規矩,謙敬禮讓了。”那人和顏悅色地道。
鐵慈認出那人是當日在船上打麻將,給自己扔下水的那位異族人,看樣子也是認出自己了。
他身后有一群人,應該是甲舍優堂的人。莊懷安等幾個良堂的人,遠遠地站在一邊看著。
“身為甲生。便該是典范。典范豈可不友愛同學?豈可攔路生事?莫非不想當典范了?”鐵慈笑瞇瞇看著他。
她這一說,那人身后一群人倒有些猶豫。那群人里面好多人臉上還有淡淡紅斑,想必是之前說皇太女壞話然后得楊梅大瘡的那一批。果然壞東西在任何領域都能出人頭地的壞。
那人卻不讓,還是一臉假笑,道:“遵守規矩,禮儀周全的同窗,我們自然是尊重愛護的,但是對于那些一言不合就毆打同窗、不敬師長的人,讓他竊據甲位,仗勢欺人,那才叫我們的失責啊!”
“閣下何人?”
“在下馬德,忝為甲舍學會副會長。”
“媽的,確實很忝。”鐵慈點頭,“什么時候,我大乾的頂級書院,輪到一個異族人來為諸生代表,欺負大乾人了?是大乾的學子都死了,還是大乾已經被滅國了?”
“放肆!”姚先生從人群后方走了出來,怒斥,“豎子焉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
“書院教導我們,針砭時弊,議政得失。諫諍糾繩,直言不隱。為此不辟死亡,不重富貴,乃文人正臣之責。”鐵慈道,“我痛心疾首,怒斥鵲巢鳩占的異族賊子,鄙視認賊做爹的無骨文人,何逆之有?”
姚先生之前就失一地,在鐵慈面前自然露了下風,此刻正面對上,更加不是對手,手指指著她抖了半天,抖不出一個字來。
倒是那群人里有幾個人聽了,露出些羞赧之意來,悄悄往后退了幾步。但大多數人都顯然并不能及時自省吾身,被羞辱的憤怒沖沒了理智,都開始戟指叫罵起來。罵她毆打同窗,驅趕同舍,不敬師長,蠱惑應師。顯然先前那個優異成績已經傳遍書院,大多數人都不服氣得很。
四面的人越來越多,顯然都聽說了這里居然有人敢懟老師,都來看熱鬧,鐵慈目光掃過人群,竟然看見了衛瑄,她和那批堵她的人顯然是熟悉的,低聲詢問了幾句,目光復雜地望著鐵慈,卻并沒有說什么,也沒有替鐵慈解圍的意思。
一時間鐵慈這三人面對泱泱眾人,頗有些怒海孤舟的意思。
丹霜悄聲問鐵慈:“公子,我怎么瞧著,好些人認識你?”
鐵慈目光掃過,那一群人里還有當初嘲笑沈謐的那幾個,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不是我人緣差,實在傻逼多。”
赤雪吸了一口氣,這是準備上陣的意思,比罵人,瑞祥殿上下誰輸過?
馬德一個眼神,有人大聲道:“和他啰嗦什么,這種不敬師長,大放厥詞的狂徒,怎配在書院就讀,就該逐出書院!”
人群齊聲附和,不遠處,一個高個子青年駐足,皺了皺眉。正是那個和鐵慈打過麻將的戚公子。
他看了一會,終究覺得眾人過了,想了想正要上前說幾句,忽然一人匆匆從他身邊過,帶起一陣微涼的香氣,向著鐵慈那邊去了。
那邊鐵慈正準備給那些叫囂的家伙一口鹽汽水,忽見人群中轉出一人,抱著書,緩著步子,聲音如泉水沁涼:“王兄,上了這半日課,依舊精神健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