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野摸著下巴,笑嘻嘻悄聲道:“這么看來,我爹還真配不上她。”
呼音道:“你敢,胡亂,給姐夫,娶妾,我就把,你閹了。”
容溥在傘下靜靜看著,傘下蔭涼一片,只有他烏黑發鬢間一抹流云玉簪微微閃光。
他身邊的家族護衛沉聲道:“雖說公子給出的箭本就是特制,箭頭蒙皮使第一次穿桿不至炸裂,穿桿之后薄皮消失又恢復鋒銳可以入墻,可以說是助了對方一臂之力。但這箭,這心計……還是了不得。”
“難得見師傅這般夸人,師傅也不能么?”
那護衛坦率地搖頭,“我不能。我要做到重箭射穿靶子再射穿桿很容易,這世上很多人都能做到這點,但是桿子會徹底破碎。射入并帶飛桿子,順利釘入墻壁,這需要極其精妙的計算角度,保證靶子被射中后力道斜斜上揚,才能利用那力,將靶子桿拽出來。先別說這巧思如何想得,更重要的是隨著靶子的位置改換,她每次都要重新計算,才能齊整排成一行……這還是在疾馳中進行的計算……我真的想象不到,世上什么人能做到這樣。”
會計算的有,會射箭的有,但同時精通的,鳳毛麟角。
更何況這種計算,目前大乾甚至都沒有這樣的知識。
容溥一笑,道:“別人不能,她還是能的。”
那護衛沉默了一會,道:“公子,老爺讓老奴轉告您。輔佐殿下是應該的,但是殿下那人,志向高遠,心若沉淵。忍得也狠得,遠勝當今。公子只宜以臣下之身伺之,不可多想一分,多行一步。”
容溥微微低頭聽了,沉默片刻后卻笑道:“父親和祖父既然知道殿下難以掌控,為何還總妄想指點著殿下前行呢?”
護衛沒回答。這不是他能回答的事。容溥卻自己答道:“因為他們自負。因為他們想得到的太多。但是我不一樣,我啊,我喜歡,”
他頓了頓,看向鐵慈,輕輕一笑。
“我喜歡以理服人,以德服人,以誠服人,以心……得人。”
容蔚坐在馬上,盯著鐵慈的背影,忽然對身邊的人道:“你說,若見了一個人,整日目光便不由自主圍著他轉,有什么閑話都想首先和他講,有什么好吃的便想帶他一起吃,時時覺得他無比出眾,渾身發光……這是為什么?”
“為什么?”身邊人摸摸頭,傻里傻氣地道,“因為你喜歡她啊!”
容蔚沉默一會,道:“如果那人是個男的呢?”
忽然有人插進來,震驚道:“啊,先生您喜歡男人?您是個斷袖?!”
容蔚一回頭,就看見直愣愣的田武,和擠眉弄眼宛如聽了個大新聞的小圓臉。
他呵呵一聲,揚起馬鞭。
小圓臉一鞭抽在田武馬屁股上,和他一起逃離魔爪。
留下容蔚一人在馬上,忽然便有些發呆。
活了十八年,男也做過,女也做過,追求者男人也有女人也有,但他內心深處,從來都沒混淆過自己的性別。
他是男人,爺們兒,早起鳥朝天,熱愛沃土肥田。
卻未曾想在十八歲的末梢,忽然發現了自己竟是個斷袖。
我、竟、是、個、斷、袖。
容蔚吸一口氣,世界觀瞬間崩塌。
忽然便有點不認識自己了。
這混亂的心緒本該難以收拾,但他卻在看見鐵慈策馬奔來時的身影時,忽然便心平氣和了。
瞧,對面奔來的那個人,高弓羽箭,披一身晚霞夕照,全天下美人風流,加起來都不抵他英姿颯颯。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是男是女,重要嗎?
重要。
可是,還是有點,舍不得啊!
……
角落里的對話無人知道,某人內心的震驚和糾結也無人知曉,場中,鐵慈看都沒看那兩人一眼,回身揚聲呼喚。
“可以進了!李植!田武!衛瑄!崔軾!小圓臉!你們射那一排固定靶!”
沒辦法,她依舊不知道小圓臉的名字。
這幾個人射術她沒有把握,固定靶是給他們準備的,而且這樣他們就不用騎馬奔走,給別人也減輕了壓力。
更妙的是,她選的是離墻最近的那些靶子,所以射程很近,閉著眼也可以上靶那種。
所以如果這幾個人中有人想出幺蛾子都不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