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群不擇手段,心機深沉,毫無情分的兒子。
這樣令人發指的自相殘殺。
這森寒冷酷宛如人間地獄的王侯家。
微風吹動深簾,定安王的臉一閃不見。
驚鴻一瞥間,他看見對方眼皮下垂三層,眉間青黑,轉眼間似老了十歲。
他垂頭,不敢再看。
身后大火畢剝燃燒,有人在嚎啕哭喊,鐵甲重重于躍動的火焰間光寒,這一片天地卻寂靜如死。
良久,他聽見垂簾間傳來一聲深重的嘆息。
“當此之時,死了也罷。”
虎賁衛首領連震動都不敢有,雙手死死摳住地面。
“傳令,撤去對慕容翊的所有懸賞緝捕和追殺密令。”
“……是。”
簾子后靜了下來,沒有對他的處置,虎賁衛首領知道自己這一關過了,他站起身,背后汗濕,衣裳緊貼于背。
然而,慕容翊的事,也就這么過了嗎?
在他將跟隨大王來大乾觀戰的所有王子都殺盡之后?
轎子抬起,他走在轎旁,聽見里頭那個遼東最尊貴的男人在低語。
“你要我一次次嘗骨肉離散的滋味。”
“你要我親眼看兒子們是如何爭權奪利,自相殘殺,為了我不曾許下的花花江山血肉相搏。”
“你要我知道他們都是廢物,居心不良的廢物。”
“你要我明白,我所愛寵的,在我所棄如敝屣的人腳下輾轉,不值一提。”
“你要我明白我眼瞎。”
“你要我明白,只要你想,你就能殺盡我身邊人,直到我無可選擇,無可逃避,無可奈何,最終只能,選擇你。”
……
這一日天剛蒙蒙亮,慈仁宮蕭太后就起身,大妝朝服,珍珠粉抹了一層又一層。
蕭府里也一片忙碌,蕭次輔一早上朝。
昭王府里,十五歲的鐵凜從他的新房里大步跨出來,眉宇間微帶焦躁。
他身后,新婚的蕭問柳已經梳起了婦人發髻,穿一件正紅銀蝶穿花絲緞襖裙,小婦人看來并無新婚的喜悅和嬌羞,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她抱著披風追鐵凜,眼看鐵凜步子很快轉過回廊,便在廊口停下了。
今天本該是她三朝回門的日子,然而今日兩府都有大事,昭王府和蕭家打了招呼,鐵凜不陪她回門了,她得自己回去。
蕭家自然明白今日是兩府的大日子,成敗在此一舉,自然毫不介意。若不是不回門實在不祥,大抵恨不得取消了才好。
沒人陪著回門,蕭府里那些日常嫉妒她的姐姐妹妹們大抵少不了話說,不過蕭問柳也無所謂,她打好了主意,誰酸她,她就懟回去。葉辭說過,永遠不要忍耐綠茶,不然遲早給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