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扔掉這東西,陛下不近女色,后宮學這些不是隔靴搔癢嗎?但是翻開看看,卻發現那春宮繪圖精美,搭配故事和各種傳說,以及美容裝飾,內媚之學,竟還頗值得一看,便留了下來。
此刻她翻開一頁,癡癡看著里頭千奇百怪的姿勢,再次驚訝人怎么可以擺成這般模樣?
底下的小字說著這婦人如何以蓮花白玉膏日夜滋養肌膚,養得駐顏不敗,體膚綿柔,令人“如臥云上”,叫男子撕擄不開,欲仙欲死,長寵而不衰……
靜妃漫無目的地想,都說陛下不愛女色,她覺得不是的,想必這許多年被太后壓得喘不過氣來,才絕了這些事,如今陛下終于可以松口氣,心態慢慢會變化的,誰先體貼了陛下心意,將來就一定能成為陛下心上的那個人。
這個人,除了她,還能有誰呢?
畢竟太女現在那么出息。
只是陛下對她雖然比別人好,看她的眼神卻很坦蕩,并不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靜妃如今不過三十出頭,正當好年紀,深宮長夜漫漫,久曠的身心難熬欲望的火,一些難言的渴望像凍土下的春芽蠢蠢欲動,時刻試探著掙裂出紓解的罅隙來。
是因為她不夠美嗎?
或許陛下不夠喜歡她這種清麗型的長相,她還不夠白。
或許她可以試試……
只是這冊子是誰的?又有誰擁有那蓮花白玉膏?
宮中有誰能算長寵不衰的呢?又有誰肌膚如雪,駐顏不敗?
她忽然猛地坐了起來。
太后!
本朝并無受寵妃子,但是往上一代,蕭皇后曾以肌膚如雪,體態柔軟,舞藝精絕,寵冠六宮!
……
鐵慈回到玉琇宮,偌大的宮殿自然一時半刻打掃不完,只將主殿收拾出來,又清理出來一座偏殿,安排了大通鋪,供瑞祥殿上下暫時居住罷了。這也是丹霜的意思,人都住在一起,安全一些,也好拱衛主子。
鐵慈去看了看自己陳設精致諸物齊全的主殿,沒去睡,去了偏殿,她的鶯鶯燕燕們正互相幫忙著剪頭發,今日這群縱火犯太過投入,雖然做了自身防護,但是頭發大多都燒壞了,此刻都坐在桌前,執著大剪刀,抿著唇幫同伴剪頭發,咔擦咔擦之聲不絕,地面鋪滿了一層青緞子般的烏發。
這個時代人們對于頭發還是如對頭顱一般的重視,尤其是女子,一頭烏發自出生后便精心養護,十分愛惜。若斷發,也就是意斷情絕,除非遁入空門。此刻鐵慈站在門口,看見自己那群鶯鶯燕燕,都收了人前的嬉笑自如,神情肅穆,殿內的氣氛十分沉重。
雖然很是舍不得,姑娘們卻都很干脆,互相催促著舍不得下手的同伴們快一點,莫要讓殿下看見,三下五除二剪完,個個都成了童花頭,互相望望,有人噗嗤一聲笑了,有人笑過又哭了。
鐵慈站在殿口,凝視著那一地烏發,心想這一根發就是一座山啊。
還有城門前做戲的戚家,冒險讓血騎跟在她后面直接闖城門的狄一葦,散盡家財的田家,不管不顧來接她的蕭問柳,在城門口賣藝數日的雜耍班,結社踏青的盛都小姐們。
這些用盡辦法給她鋪路,將緊迫時光拉長的人們。
看著他們,還有什么理由頹喪,有什么理由退讓,有什么理由想那些風花雪月呢?
有人回頭,看見鐵慈,驚呼一聲。
鐵慈立即換了滿臉笑意,嘖嘖一聲,托著下巴上下端詳,笑道:“這發型不長不短的不好看,還不如一起剃光了,出門一溜青溜溜大光頭,從此瑞祥殿閃瞎人眼。”
童花頭們一起笑著沖她撲過來。
把她撲倒在大通鋪上。
鐵慈趁勢賴在大通鋪上,和她的后宮們胡天胡地亂滾了一通,捏捏這個的屁股說手感不好了,捏捏那個的胸說一定植入硅膠了,殿內嘰嘰咯咯笑聲不絕,鬧著鬧著,外袍就飛出去了,哄笑聲里,靴子也飛出去了,衣裳釵環卸了一地,脂粉香滿殿氤氳,叫人瞧著,活脫脫一幅皇太子浪蕩冶游淫樂圖。
御史看見能拼了老命哭著彈劾那種。
鬧了一陣,姑娘們失去頭發的憂傷氣氛也就沒了,大家都累了,很快殿內便安靜下來,有人迷迷糊糊推鐵慈去自己床上睡,鐵慈屁股死沉死沉,在有點硬的通鋪上左擁右抱,道:“孤不走,孤今日要臨幸一二三四五六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