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要談的事,分明十足市儈。
崛川信彥準備好,卻先脫好了鞋子,跪坐在茶室的格子門外:“高木桑,請。”
“……會長大人。”高木仁八有點不知所措。
崛川信彥正兒八經地盡了主人的禮儀,就笑著回應:“進入茶室后,就不分尊卑了,叫我信彥吧。”
客人只有一位,崛川信彥堅持請他先進。
崛川信彥家的茶室是一個廣間,茶室的中間是陶制的炭爐和茶釜。
高木仁八畢竟也是堂堂第一勸業銀行的常務,知道今天是最正式的禮儀。
和、敬、清、寂四規,所代表的態度、禮儀、環境、氣氛,崛川信彥已經做足了。
七則之中,茶已提前備好,炭放好了,茶室清涼,插花是新鮮的,雨具也擺在那里。遵守時間自不必說,本來就在他家里。而最后一則,就是時刻把客人放在心上。
這是崛川信彥想傳達給他的態度嗎?
崛川信彥親自沖著煎茶,沒有急著問什么。
時間還很長。
高木仁八知道,他請自己一家來赴家宴,如果不能在明天放心地前往八幡神社,那么恐怕自己的家人得留在這里“好好聚一聚”了。
所以面前的禮儀和氣氛有多足,就顯得一切有多假。
加油啊仁八,想象上午的狀態,演技需要爆發了!
沒辦法,畢竟在崛川信彥看來,這是生死間的大事。
樓下的氣氛一如往常,家里的女人自然不知道自家的男主人在外面應付著怎樣的風浪。高木仁八的妻子就像過去一樣,著意地奉承著自己丈夫頂頭上司的妻子。而崛川信彥的妻子,是客氣的,也是帶著點上位者的矜持傲氣的。
樓上,崛川信彥請高木仁八品過茶之后,卻嘆著氣坦誠開口:“仁八,我一直將你作為下一任會長在培養,這你不否認吧?”
“……信彥大哥,仁八一直記在心里,對大哥的栽培感激不盡!”高木仁八欠著身。
崛川信彥微微點了點頭:“你是知道的,我是真心在參與現在這個計劃,盡自己所能往共同的目標努力。陶君只說我一直沒有因為當時三一框架下的巖崎龍之介攻擊他而給出解釋,這就是借口了。我們這邊成立第一勸業信托銀行,他那邊成立知名信托,我們為他預留的份額不就是最好的解釋嗎?”
他抬起了頭看著高木仁八:“到底是因為什么原因,才讓他想要你來取代我的位置呢?這個第一勸業銀行會長的職務,遲早會是你的。你能做主讓出去的,現在的我不肯讓嗎?與我徹底背叛計劃的風險相比,這樣做的目的我實在想不明白。如果想讓你將來再取代我,現在為什么要先讓我產生警覺?現在讓我警覺了,又怎么保證我還肯推進原定的計劃?”
高木仁八如實說道:“信彥大哥,我也不明白。大概是因為福本桑和木島桑那邊,真的有什么能讓你屈服的地方?”
“我本來就是不甘心一直這樣收獲與付出相差太遠,才肯獻祭那些老家伙,達成目標啊。如果用福本雄所牽涉的事情讓我屈服,那不是甚至還不如之前的處境嗎?”崛川信彥雙眼中都是寒光,“這不是讓我連死都不如嗎?”
高木仁八想起了白天時候的槍,他那時候確實有了殊死一搏的決心,證明他想的遠比現在說的要嚴重。
見高木仁八沒說話,崛川信彥誠摯地看著他:“仁八,他們到底是怎么計劃的?有對你說嗎?”
高木仁八緩緩地喝了一口茶,現在就算表現得在思考、在想著怎么應付他也都無關緊要了。
雙方的力量對比,本來就是完全失衡的。
死道友不死貧道,高木仁八只是沒得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