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戲子小嘴一撅“我是芳官兒啊,當初在寧國府吃滿月酒時,二爺還讓我給你單獨唱了一段兒呢”
“啊,是有這么回事”
寶玉一拍腦門,旋即拱手作揖道“我的錯,我的錯,往后再不敢忘記姑娘芳名了。”
“幼,這我可不敢當”
芳官忙閃身避開“您這么大位爺,成天見的人多了,記不住我們原也尋常。”
邊替寶玉開脫,她邊滿眼火辣辣的盯緊寶玉。
不得不承認,寶玉能成為丫鬟們公認的心儀對象并非全無道理,至少他對待這些下人的謙卑態度就很能哄人,很容易給人一種容易親近的錯覺。
再加上他在榮國府里的獨特地位,立刻便讓芳官起了上位的心思。
她往前一步,妖嬈嫵媚的道“二爺來我們這兒,莫不是想單獨聽些有趣的”
“這”
賈寶玉的目光卻不自覺的越過了芳官,望向了正與旁人說話的齡官。
芳官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當即就灌了一肚子酸醋,撇嘴道“二爺快別看了,齡官可是有主的人,只怕再過不久就要贖身出去了。”
“贖身”
賈寶玉聞言一驚,下意識追問“是誰要贖她”
“自然是東府里的薔公子。”
芳官說著,又煙視媚行問道“二爺到底要不要聽些有趣的”
賈寶玉聽說是堂侄已經定下的人,便也不好再過去撩撥,當下便隨口道“我不愛聽那熱鬧的,有沒有有沒有和出家人有關的”
雖然因為寶琴的到來,他最近對這道理禪機研究的少了,但先前造成的影響可沒那么容易消除。
“自然是有的”
芳官兩眼爍爍放光,顯是被搔到了癢處,只見她沖著暗地里努嘴道“這里人多嘴雜,讓人瞧見了只怕不大好,咱們挪幾步,找個沒人的地方我唱給二爺聽。”
賈寶玉自然不會反對,又戀戀不舍的看了眼齡官,便跟著芳官去了僻靜處。
返回頭再說史湘云和薛寶釵。
兩人并肩出了蘅蕪院之后,因寶釵不想提及賜婚的事兒,便主動挑起話頭,與湘云交頭接耳的討論起了小作文的種種細節。
“哎呀”
眼見離著大觀園不遠了,前面引路的翠縷突然驚呼一聲,手里的燈籠也掉在了地上。
寶釵、湘云連同鶯兒都嚇了一跳,忙問她出了什么事情,翠縷卻指著黑暗處顫聲道“你們聽,那邊兒、那邊兒是不是有人在唱戲”
眾人側耳傾聽,果然是有唱戲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聽起來似乎還是個幽怨的女子。
見翠縷嚇的直哆嗦,薛寶釵便笑道“多半是值夜的婦人忽然來了興致,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兒,倒就把你嚇成這樣了。”
鶯兒撿起燈籠正待附和自家姑娘,卻冷不防被史湘云噼手奪過,揭開蓋子直接吹熄了燭火。
“姑娘這是”
鶯兒愕然。
“走,過去瞧瞧”
史湘云興致勃勃的道“今兒園子里人多,要真有什么魑魅魍魎的,咱們就喊人來捉了它”
“你這丫頭就愛胡鬧”
薛寶釵無奈的呵斥著,卻也只能跟在后面隨時看顧,免得她闖出禍來。
眾人躡手躡腳行出二十幾步遠,那唱腔便愈發的清晰起來
“奴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漢。為何腰盤黃絳,身穿直裰見人家夫妻們,一對對著錦穿羅,啊呀天嚇不由人心熱如火,不由人心熱如火”
“這是”
薛寶釵見多識廣,立刻聽出是孽海記里小尼姑色空思凡的唱段兒,不由忙拉住了史湘云,悄聲道“前面怕不是什么正經人,咱們還是別胡闖亂撞的好。”
“那不是正好”
史湘云卻愈發躍躍欲試,擼胳膊挽袖子道“若是個不守婦道,又與咱們不甚熟稔的,就拿了她好生審問審問”
寶釵見她正在興頭上,也只好放開了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