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瞞您說,打從得了老祖宗賞下的腰牌,小的是整夜整夜睡不著覺——那腰牌上面刻著忠義二字,可我……我又哪里擔得起這兩個字?!”
說實話,這套詞兒實在有些突兀。
但賈赦聽他話里有話,還是忍不住追問道:“什么意思?”
卻聽來順又激動道:“老爺也知道,我這些日子都在鍋爐房做雜役,與那逃走的潘又安也算熟悉——要說貪些小便宜,他約莫是有的,可中飽私囊以次充好的事兒,又怎是他一個小管事能做到的?”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賈赦聽的有些發蒙,他一門心思只想插手那輪胎買賣,哪想到來順卻說起了鍋爐房的貪腐問題?
本能的覺察出有些不對,他下意識道:“說這些作甚,老爺我管什么鍋爐……”
“說下去!”
這時卻有人在門外截住了賈赦的話頭,緊接著就見王熙鳳領著徐氏、平兒走了近來,施施然向賈赦、邢氏行了禮數。
甫一起身,她又義正言辭的道:“賴總管當初,就曾在老太太面前要求徹查此事,只是還沒來得及派人詳查,那潘又安就逃了——可我聽你這意思,竟是另有別情?!”
這捧哏來的真是恰到好處!
來順立刻轉頭躬身道:“不敢欺瞞二奶奶,小人因沒有證據,原本不敢隨意開口,可既得了這‘忠義’腰牌,又蒙大老爺主動垂詢,也就顧不得這許多了!”
沒等賈赦想明白,自己什么時候主動垂詢過這事兒,來順就又篤定道:“從中作梗的,實是那鄧好時鄧管家,潘又安只是代人受過,被逼的走投無路,才匆匆逃走的!甚至于……”
“甚至于怎得?”
“甚至于潘家的親戚,還曾懷疑過,那日逃出城去的,其實是別人假扮的潘又安,真正的潘又安,早已經被人害了性命!”
“你說這話可有實證?”
“沒有實證,但一來他只是個臨時小管事,若說有這偷天換日的本事,也太匪夷所思了些——再者,他真要是主謀,又怎會只有十幾兩銀子存在錢莊?被貪墨的銀子,少說也該有百倍于此!”
這一番上問下答,壓根也不給別人插嘴的機會。
賈赦正聽的莫名其妙,就見王熙鳳沖自己深施了一禮,恭聲道:“這事兒既是老爺查出來的,就該由老爺出面稟報給老太太,甚或是親自追索出那筆臟銀!”
這回賈赦可終于聽明白了!
感情他主仆二人唱這一出堂會,就是為了要引自己入局!
賈赦當即就想拒絕,可話到了嘴邊,卻忽又想到了什么,皺著眉頭問來順:“那被貪墨的銀子,當真有百倍不止?”
這來順倒有些措手不及了。
按照他制定的計劃,這時候賈赦應該會堅辭拒絕,然后再由王熙鳳逼宮,迫使他不得不去賈母面前走一遭。
可誰成想這位賈恩侯,竟是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來順愣了一下,這才答道:“按照市價,被貪墨的銀子確實有百倍不止!”
賈赦沉默了片刻,又問:“真是賴總管提議詳查的?”
這回問的卻是王熙鳳。
王熙鳳也忙答道:“老爺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去問老祖宗!”
“好!”
賈赦立刻拍案而起,慨然道:“那老爺我就去查個清楚明白!”
頓了頓,又吩咐來順:“你現在就跟我去老太太面前走一遭,把這件事講清楚!”
這位大老爺……
還真是見財眼開、貪得無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