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友霖和趙熠聽到這里,忍不住面面相覷。
這工坊與蒙學聯動,以勤工而助學的法子,說穿了還是誘之以利,迫使匠人奮發那一套。
但妙就妙在,它套了層助學的外皮,即便是最不屑于‘誘之以利’的科道言官,怕也不好明著提出質疑。
而且教化匠人子弟,再從中選拔管理人才的做法,也最是符合他們這些文官集團的胃口。
更何況如此一來,還可以順便盤活飽受詬病的官辦蒙學,對朝廷來說堪稱是一舉兩得。
這……
這卻讓他們如何反對、駁斥?!
“再有就是。”
焦順的長篇大論卻還沒有結束:“下官擬在各地工坊里,選一批年老體衰卻技藝精湛的匠人,專門向蒙學里的匠人子弟傳授技藝,這樣即便教出來的學生不能充任管事,也能在技藝上有所進益。”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當然,若是普通學子對這些技藝有興趣,也大可額外出一份束脩旁聽。”
“而這些額外收入,則全部歸屬于授課的匠人——如此才稱得上是‘老有所養,幼有所教’。”
這最后八個字一出,蘇友霖和趙熠臉上愈發五味雜陳。
兩個堂堂進士出身的官員,卻反被個剛脫奴籍毛頭小子,當面教導‘老有所養、幼有所教’的道理。
偏兩人心下還不得不承認,這毛頭小子的一番謀劃,竟是頗有些道理,且又有實際操作的可行性。
但趙熠還是忍不住雞蛋里面挑骨頭,冷笑道:“那些匠人最愛敝帚自珍,又怎肯賣力傳授技藝?”
“大人。”
焦順卻早想到了這些,立刻答道:“他們所教的亦是匠人子弟,彼此本就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況且學生家中也不乏懂行的,他們又怎敢一味的糊弄了事?”
“再說也用不著讓他們把壓箱底的本事拿出來,只要肯耐心教些基礎,再有同窗之間交流探討,就必然強過那些渾渾噩噩的普通匠人!”
這下趙熠也沒詞兒了。
主要是倉促間,一時也想不出反駁的論據,于是他下意識看向了桌上的文稿,想著是不是能從上面找出什么漏洞來。
結果卻發現蘇友霖不聲不響,早捧著那‘不堪入目’的文稿,看的聚精會神。
趙熠心下無語,只得揮手道:“你且先下去吧,容我與侍郎大人過目、討論之后,再尋你問話。”
等焦順告退之后,又過了許久,蘇友霖才放下手中的文稿,幽幽慨嘆道:“陛下果真慧眼如炬,竟能從家奴中選拔出這等遺才。”
趙熠巴巴看著那文稿,嘴里卻道:“大人會不會過于高看這焦順了?再說這也有可能出自陛下授意,他只不過是貪天之功罷了。”
蘇友霖搖了搖頭,指著那文稿道:“你自己瞧瞧吧,里面一些事情若非親歷親見,怕也難能如此周全。”
趙熠就等著這話呢,忙上前取了仔細研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