屆時少了皇帝遮攔,只怕……
但焦順面上絲毫不顯慌張,反冷笑道:“什么舊事新事的,不過是因為陛下一心超拔匠人,動了這些酸丁的好處罷了!這也虧得是本朝仁厚,要生在廠衛橫行的大明,只怕他們抄家滅門就在當日!”
頓了頓,又吩咐道:“你領蕓哥兒去各處巡視一番,讓他們都檢點些——別人風言風語我不管,司務廳里卻容不得這般妄言!”
劉長有領命去了。
焦順卻無心再翻什么舊日公文,隨手拋在一旁,將身子靠在椅背上怔怔出神。
“大人、大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人大呼小叫的闖了進來,反手指著外面道:“蘇侍郎突然起意要巡視左安門蒙學,如今已經在衙門口擺好了依仗,只等著您前去匯合!”
焦順一愣,隨即霍然起身,急往外奔。
后面栓柱忙取了雨具追上前,踮著腳把斗笠往焦順頭上扣。
焦順劈手奪過,又匆匆將蓑衣圍好,見栓柱不曾攜帶自身的雨具,便留他在衙門里候著,自去尋了車夫轉出角門,與蘇侍郎的隊伍匯合。
等到了衙門口,焦順原本想上前與蘇侍郎搭話,不想卻被隨行的吏員擋了假,只催促立刻啟程上路,除此勿要多言。
離開司務廳時,焦順就已經隱隱猜到了什么,如今見了蘇侍郎不同以往的態度,心下更是明鏡仿佛——這必是因為自己與軍械司奪權引起的!
倒不是說蘇侍郎偏向軍械司。
蘇侍郎素來注重實務勇于任事,卻最煩這些窩里反的內斗,看重焦順,也是覺得他實心任事,可如今焦順成功上位之后,就放著正經的新政不去理會,日日與軍械司爭執不休,自然便犯了蘇侍郎的忌諱。
這節前不打招呼,突然要去視察左安門蒙學,又擺出這般態度,顯然是想敲打敲打焦順。
但焦順卻并不慌張,反而暗暗松了口氣。
別處還不好說,這左安門蒙學卻被他視作根本,即便是忙著與軍械司斗法,也不曾忽視蒙學里的風吹草動。
故此蘇侍郎選擇左安門蒙學當突破口,反倒是正中了焦順的下懷。
路上無話。
車隊趕到左安門蒙學,蘇侍郎也不讓人通稟迎接,自顧自下了車,等焦順過來匯齊之后,便冷著臉微微一揚下巴:“前面帶路。”
焦順見狀,也不多話,只默默在前引路。
因蒙學里也要放假過節,又搭上恰逢秋雨綿綿,各處師生都是人心浮動,那山長更是壓根就沒來學校。
故此這沿著教舍一路行來,倒聽了不少放縱笑鬧,撞見幾個追逐打鬧的頑童。
反倒是臨近工讀生們的教室,靜悄悄的全無聲息。
但這并不是說,工讀生就比蒙學童子更遵守課堂紀,事實上焦順領著蘇侍郎到了那教室里,就見里面空蕩蕩,壓根沒有半個人影。
這一來,蘇侍郎臉上便有些陰沉,隨行的吏員更有幾個露出幸災樂禍之色。
但焦順卻并不慌張,坦然對蘇侍郎道:“這工讀生不比尋常學子,有些課業在教室里多有不便,故此下官專門差人又整理了幾間實驗室,興許是在那里教學也說不定。”
蘇侍郎橫了他一眼,簡短的吐出兩個字:“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