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順便又引著他轉到了后面一處屋舍前。
就見門前上書‘格物致知’四個大字,屋內也不見桌椅板凳文房四寶,只當中有一圓形的小高臺,上面擺著臺不知用處的機器,里外拆的散亂零碎,露出銹跡斑斑的內部結構。
此時十幾個工讀生正聚在高臺四周,圍觀一名匠師打磨零件。
這匠師身上盡是污漬,兩手穿花蝴蝶似的反復演示,嘴里卻是惜墨如金,偶爾開口也是笨嘴拙舌不得要領。
蘇侍郎隔門窺視了半晌,直到屋里有人發現這群官老爺,誠惶誠恐的迎出來時,他這才向焦順提出了疑問:“傳授技藝,自然以實物演示為佳,然這些塾……這些匠師既是要授業解惑,總該選些口舌便給的才是。”
焦順無奈道:“大人有所不知,工匠里手藝好又擅言辭的,幾乎全都是各工坊的頭面管事,縱然年老體弱,也多半已經攢夠了家底,如何肯來做什么匠師?”
“倒也不是沒有例外的,但……”
焦順說著,苦笑搖頭:“先前就有個匠師仗著口舌便給,從不肯用實物演示,只把朝廷發的助學金全都納入囊中,結果頭一次考評就得了末位。”
“其實他教的也不算太差,中上水平總還是有的,但工讀生們惱他貪婪吝嗇,隱去名姓暗中投票時,還是大多給了差評。”
“結果他被唬的失了方寸,竟拿出教學補助賄賂相熟的學生,結果又被人揭發出來,還不等第二次考評就丟了差事。”
“不過下官也已經盤算好了,只等這頭一批工讀生肄業,就從里面選些口舌便給技藝精熟的做匠師、助教。”
蘇侍郎早知道焦順搞出的這一套末尾淘汰制,原本覺得有違尊師重道之禮,但又想著工讀生和匠師畢竟不是正經士人學子,也就沒有多做置評。
如今聽說已有匠師因此丟了差事,蘇侍郎一時倒起了興致,先向焦順追問了其中細節,又尋了幾個匠師、工讀生旁敲側擊,打探他們對此事的看法,以及后續的影響。
問完之后,他沉默了許久,這才搖頭嘆道:“可惜、可惜。”
他雖看出了這末尾淘汰制的好處,但礙于各方掣肘,卻無法將其推廣開來,故此只能感嘆。
焦順大致猜出他心下所想,卻也并沒有點破的意思。
此后他又領著蘇侍郎,在工讀生的陳列室、宿舍等處巡視了一遍,最后更在蘇侍郎的要求下,在食堂里與工讀生們共用了午餐。
這領導不搞特殊化自然為了體現親民的態度,可問題是焦順以前來的時候,總會帶上匠師們和十來個表現出挑的工讀生,去附近酒樓胡吃海塞一通。
眾人眼見這回又來了大領導,還以為席面肯定要升上一兩個檔次呢。
結果……
就這?
雖然不敢明著表現出來,但不少人都大失所望。
但蘇侍郎親民歸親民,注意力卻不曾放在這些人身上,將飯菜挨個品嘗了一遍,微微頷首,隨即放下了筷子,正色道:“那實驗室、陳列室布置的都極好,也難為你短短數月間,從無到有的整治出這般氣象,不錯、不錯……”
頓了頓,又道:“等過完中秋,聯合研制火槍的事情,也抓緊了辦吧。”
焦順聞言登時大喜,這話雖說的不甚清楚,但卻是隱有要支持自己主導項目的意思。
而有了蘇侍郎的首肯,這事也就再無波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