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第二天上午,她匯合了王熙鳳,在二十多個丫鬟婆子的簇擁下,浩浩蕩蕩的來到了李紈的小院。
進門一瞧,闔家有名有姓的幾乎都到齊了,連老太太也派了鴛鴦過來。
邢氏這才知道,李紈竟是病的十分兇險。
于是急忙入內探視,就見李紈病懨懨的躺在床上,星眸似睜似閉,干裂的櫻唇緊閉,雙頰火炭似的紅,余處卻又白慘慘的全無半點血色。
這瞧著,就像是被人整個抽走了精氣神一般!
邢氏忍不住湊到王夫人身邊,好奇的打探道:“好端端的,珠哥兒媳婦怎么就病成這樣了?”
王夫人無奈道:“說是憂思成疾,積郁久了一朝被風寒引發出來,難免就有些兇險。”
“說也是呢。”
王熙鳳忙跟著找補道:“她一心都在蘭哥兒身上,十來年不曾離過左右,如今去了書院苦讀,一個月也未必能見著兩回,大嫂子又怎能不憂思成疾呢?”
說著,又嘆了口氣:“唉,也是她一直憋著藏著,不然我說什么也要開導開導她的。”
呸~
邢氏暗啐了一口,心道:你們姑侄倆,只怕巴不得她早死呢!
說什么為了兒子憂思成疾,依她看來,分明就是被這姑侄排擠打壓出來的!
王熙鳳急著找補,也正是怕旁人這么想。
但看婆婆臉上的表情,也知道再怎么解釋,她多半也不會相信。
于是干脆撇下邢氏不理,向王夫人建言道:“太太,您看是不是把蘭哥兒叫回來,興許見了兒子,她一高興這病就好了呢。”
這是高情商的說辭,換成低情商就是:她如今病成這樣,也該讓賈蘭回來準備準備后世了。
王夫人自然聽出了她話的‘兩手準備’,想想也確實有這個必要,于是點頭道:“那就派人去書院……”
“別、別去!”
原本像是魂游物外的李紈,這時突然澀聲打斷了王夫人的指派,順勢強撐著支起半邊身子,虛弱的道:“蘭哥兒半道出家,為了能跟上這學業,也不知、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如今眼見就要年底大考了,若在這時候讓他臨陣退縮,豈不白費了心血?!”
林黛玉見狀,忙上前扶住了李紈。
這兩個嬌弱的女子湊在一處,看著越發惹人憐惜。
王熙鳳挑眉道:“你這是何苦來哉?那大考又不是春闈秋闈,錯過了有什么打緊的?依我看,還是讓他回家進孝更為要緊。”
王夫人也是這么想的。
甚至覺得春就算誤了闈秋闈也沒什么要緊,反正榮國府想要中興,也不是一個進士舉人就能做到的——她眼中真正能指望的,一是宮里的女兒肚皮爭氣,二是寶玉能圣眷長隆。
李紈卻是扶著林黛玉,勉力坐了起來,微微帶喘的搖頭道:“我這病不礙事的,養幾日也就好了,怎能為此誤了、誤了蘭哥兒的學業?”
說著,她一口氣沒喘上來,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人也軟軟癱回床上,臉上脖子上同時泛起些異樣的紅潮。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死死抓著林黛玉的袖子,連聲道:“莫驚動他,千萬莫驚動他!”
眾人見狀,自也不好強求。
無奈嘆息著聚在一起議論紛紛,幾個小的這才得了機會上前探視李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