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順故作驚駭的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睛眉毛嘴巴鼻子似乎都拼成了一個‘錢’字。
賈寶玉這才后知后覺,低頭思索了片刻,突然頓足道:“我明白了,紫鵑的意思,是讓我找林妹妹借銀子,頂掉薛家的人情!”
焦順:“……”
這特娘還真是個機靈鬼!
焦順有心糾正,可轉念一想,真要照著這樣發展下去,多半也是殊途同歸的結果,于是又把到了嘴邊的解釋重新咽了回去。
而賈寶玉自以為頓悟了天機,亢奮的團團亂轉的幾圈,突然對焦順深施一禮,道:“焦大哥慢走,恕我少陪了!”
說著,就興沖沖直奔賈母院中。
一路發足急奔,等到了老太太院里,那院門自然早就落了鎖,不過這對于賈寶玉而言卻不是什么問題,兩聲呼喊就有婆子急急忙忙下了門閂。
寶玉也不理會那婆子的陪笑詢問,徑自推門進到了林黛玉屋內,更不管林妹妹是不是睡下了,闖進里間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沒頭沒尾的賭咒發誓起來:“求妹妹把那銀子借我,等事情了了,我就算當牛做馬,也必定把這虧空給你補上!”
林黛玉倒沒睡下,正坐在床頭拿著些舊物事發呆,見他突然闖進來先就吃了一驚,隨即又見他翻身跪倒,莫名其妙說要找自己借銀子,就更是一頭的霧水了。
蹙眉打量著情緒亢奮的寶玉,林妹妹狐疑道:“不是說就此撂開么,你怎么又跑來說些瘋話怪話?”
“妹妹!”
見黛玉這時候還說些‘從此撂開’的話,賈寶玉登時急了,從地上躥將起來,搶上前蝦米似的躬著身子與黛玉對視,憤憤然質問著:“都什么時候了,妹妹卻怎么還吝惜這些許身外之財?!”
隨即,又頓足決然道:“若換了是我,莫說是二三十萬兩銀子,便百萬兩、千萬兩的家產,但凡能換得長相廝守,我也絕不會吝嗇!”
他這百萬兩、千萬兩的,鬧的林黛玉愈發的糊涂了。
林妹妹倒是隱約猜出,這話或許和紫鵑先前的言語有關,可問題是雙方的思路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而這一時茫然,落在賈寶玉眼中,卻成了她惜財的鐵證了。
“好好好,我竟是看錯了你!”
當下目眥欲裂挺直了腰桿,咬牙切齒的就往外走。
這一番沉浸在自我情緒當中的操作,著實把林黛玉氣的不輕,起身指著他道:“你看錯了我,我實也錯看了你,從今……咳咳咳!”
情急之下,林妹妹又犯了咳癥。
這卻比什么言語都管用,直似施了定身法一般,讓賈寶玉不自覺的收住了腳步。
他下意識的摸出帕子,回頭看向林黛玉,卻又遲遲沒有遞過去。
“好二爺!”
這時紫鵑上前拉住了寶玉,哭笑不得道:“你讓我們姑娘上哪給你踅摸銀子去?這還一借就是二三十萬兩!”
賈寶玉瞪了她一眼,順勢把帕子塞到她手里,又示意她過去給林黛玉掩嘴拍背。
然后才質問道“不是你特意提起,林姑父做過巡鹽御史么——我方才跟焦大哥打聽過了,這巡鹽御史是一等一的肥缺,幾年下來,三五十萬兩銀子總是不缺的!”
說到這里,他略略放緩了語氣,望著黛玉懇切道:“我絕不是要謀算妹妹的家產,你若信得過我,咱們拿這銀子先應了急,后半輩子我當牛做馬的還你!”
聽了這番話,林黛玉才終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借茶水壓下了咳嗽,無奈的搖頭道:“這銀子莫須有,可我卻從未見過——我每月吃穿用度,都指著那幾兩常例,這些難道你還不知道?”
“這……”
賈寶玉聽了這話,也終于覺察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