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先生笑了笑,不置可否,另外倒了一杯茶,一指抵著杯壁,將杯盞向她推去,
“嘗嘗,這次是正經的好茶了。”
孟若吟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舉杯嘗了口,幽香撲鼻,入口醇厚,舌尖微微的苦澀后,是滿腔回甘,舒適而綿長,望著杯中清亮的茶湯,她苦笑道,“的確是好茶。”
她真的是拿厲先生沒有辦法,他這一盞好茶替了昨日的茶葉沫子,便是應允了今日的談話身份不同,算是答應了她的開誠布公,可他這做法又是違背了她不要迂回的要求。
厲先生又取來一個空杯放在孟若吟面前,“都是徒弟,也不能厚此薄彼,丫頭嘗過了,也得給小子嘗嘗。”
他抬起壺,往杯中倒足七分,忽而對她笑道,
“丫頭,你若是再不起來,這小子待會兒可是走不了路了,連站起來都難啊。”
孟若吟當即看解楚容了一眼,見他耳根微紅,似是被厲先生說中有些尷尬。
她匆忙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離去前還不忘在他耳邊囔道,
“你腿麻了倒是說呀。”
解楚容抬頭目光閃爍,撓了撓脖子,“沒什么大礙,一會兒就好了。”
他答完孟若吟,雙手捧起厲先生給他那杯茶飲下一半,恭敬道,“謝師父賜茶。”
厲先生樂的眼睛瞇成一縫,夸贊道,“還是小子上道。比這丫頭強,光是稱這茶好,對師父一個謝字沒有。”
他說著臉色一變,嘴角眉眼都耷拉下來,又長嘆道,“老夫這哪兒是收徒啊,簡直是請了個祖宗回來,還得給她端茶奉水。”
孟若吟轉頭望了一眼解楚容,解楚容對她頷首略表歉意。
兩弟子剛入門就先上一套挑撥離間,樹立個正反面來搞分化不是?
她捂著猛跳的太陽穴,勸自己尊老愛幼,不要上火。
抬眼卻見厲先生不再是嬉皮笑臉,而是莊嚴端坐的正看著她,似乎是在等待。
這一瞬孟若吟忽然懂了,也捧起杯子學著解楚容的樣子,飲下半盞,
“謝師父賜茶。”
話音落,厲先生伸出一指摁下她的茶杯落在桌上,她順意脫手放下。
下一瞬,他振臂一揮,一陣摩擦聲響,方桌順著他袖袍所指的方向挪出一丈。
三人中間留出一塊空地,再沒了遮擋。
厲先生起身站正,收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滿目莊嚴。
孟若吟當即看向解楚容,解楚容站起來沖她笑了笑,便屈身跪倒在地。
“丫頭,愣什么,你可是師姐。”
厲先生沉聲提醒,她踟躕一陣,深吸了口氣,做出了決斷。
她也從椅子上起身,跪在了解楚容身側,旋即厲先生渾厚的聲音響起,
“師父這兩字的分量,不是輕飄飄的喊一聲便是的,承了你們三叩九拜,你們便是我的弟子,一朝為師,終身為父。”
解楚容重重拜了下去,孟若吟也隨著他的動作,拜頭至地,第一次見厲先生腔調如此莊肅,感覺此刻起,身上背負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重量。
最后一聲叩響,兩人伏在地上不動,厲先生笑了笑,親自將二人扶起,眉眼盡是欣慰。